“臣妇这一双儿女何其无辜,都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但臣妇不甘心,他钱世坤这十几年来一直视我们母子三人为无物,凭什么他做下的孽要由我的儿女去承担。但臣妇也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因而臣妇不敢冒昧恳求王爷法外开恩,臣妇只恳请王爷给臣妇一个机会,臣妇愿提钱世坤的人头来将功折罪,换我一双儿女的性命和自由。”
她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声情并茂。傅芷璇很是动容,这天底下有她娘那样糊涂的母亲,但更多的女子是为母则强,诸如苗夫人、钱夫人,甚至是万氏,也是一心为季文明兄妹打算。
她下意识地看了陆栖行一眼。与她相反,陆栖行脸上的神情没丝毫的变化,黑瞳定定地看着钱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栖行垂眸,眸中染上一丝笑意,带着明显的询问意味。
傅芷璇朝他一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她同情钱夫人的遭遇,但陆栖行也有他的立场和判断,亲疏有别,她只能也只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边。
她什么都没说,陆栖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她事事以己为重,陆栖行嘴角的笑意扩大,不顾钱夫人还站在对面,抬起手轻轻按在傅芷璇的头上,爱怜的揉了两下。
钱夫人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由泛起一抹羡慕的笑。两情相悦、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光是想起来就令人脸红心跳的字眼,这辈子却与她无缘。
陆栖行把目光重新投到钱夫人身上,如了她的愿:“钱夫人,法不外乎人情,怜你一片慈母之心,本王答应你,只要你的一儿一女未参与钱世坤的投敌叛国这事中,绝不牵连他们。”
这比钱夫人所期望的还高,她原想只要能保住他们的命,不要流放千里,哪怕沦为庶民,她就知足了,但陆栖行竟答应她,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那岂不是说,女儿也不用被夫家休妻,夫妻、母子分离了,儿子也能读书参军,考取前程。
她大喜过望,心悦诚服地给陆栖行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王爷开恩,你的大恩,臣妇没齿难忘,你放心,臣妇一定会取来钱世坤的人头,以慰在前一阵哗变中枉死的将士。”
对她的承诺,陆栖行并未放在心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钱夫人,时候不早了,你的丫鬟恐怕等得不耐烦了。”
钱夫人这才想起,她已经出来许久了,说不定腾月已经来找她了。她忙站了起来,冲陆栖行和傅芷璇福了福身:“王爷,阿璇,臣妇就先下去了。”
傅芷璇连忙侧身避开她这一礼,抬头看了一眼薄唇紧抿的陆栖行,低声道:“钱夫人快去吧,免得腾月生了疑。”
***
钱夫人一走,陆栖行立即把傅芷璇抱了个满怀,头埋在她的肩上,语气带着浓浓的无奈:“你跟乌伯伯也太大胆了,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不能做。”
大白天的又是公共场合,虽说这山涧很少有人来,但万一被人看见了多不好。傅芷璇轻轻推了他一下:“快松手,待会儿有人来了。”
“放心,没人,我累了,你让我靠靠。”陆栖行的头轻搭在她的肩上,就是不肯挪。
傅芷璇看着他为了迁就自己的身高,特意弓起的腰,心道,这靠比不靠还累吧。算了,给他点面子,还是别拆穿了他了。
傅芷璇嘴角不自觉地漾出一抹笑,她盯着陆栖行的头顶,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蹙眉问道:“你是不是派人跟着我?看见我被慧真发现的事了?”
陆栖行终于从她的肩上抬起了头,站直身,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下坡处,抬头正好跟傅芷璇齐眉,然后抓起她的手,摊开她的手心,啪地打了下去,没好气地说:“让你乖乖在家等我,谁让你去冒险的?若不是闻方跟在你的后面,替你解决了小尾巴,只怕你还没见到钱夫人就被抓走了。你以为钱世坤只会放一个小丫鬟监视钱夫人?”
傅芷璇完全没料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危险竟离她那么近,她理亏地垂下头,轻声道:“我们以为在庙里只有腾月一人跟着钱夫人。”
陆栖行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她的食指,道:“这也不怪你。”是乌文忠的没有调查清楚。
傅芷璇见他不计较了,连忙惊喜地问道:“闻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跟在我后面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对了,他去阳顺的事办完了,那朝廷那边怎么说,援军可是到了?”
陆栖行点头:“没错,办好了,不过来的不是援军,而是诏书和兵符。”
这些年,内忧外患,战乱频繁,朝廷的兵力严重不足,更何况,燕京城离安顺有上千里之遥,就是从京城调遣援军也无法在短短不足十日内抵达安顺,还要安排辎重随行,等大军到了,安顺这边黄花菜都凉了。
傅芷璇诧异地望着他:“这么说,你刚才不是骗钱夫人的?”那他那么笑是什么意思?
陆栖行揽住她的肩,轻声道:“阿璇,你应该知道,朝廷现在防着我,怎么可能给我领兵权。带着圣旨和兵符而来的是曹广,他才是这场平乱的主角,所以我也不算是欺骗钱夫人。”
傅芷璇有些心疼的看着他。这段日子,因为人手不足,他为了早日探清敌情,摸清楚安顺的状况,亲自以身涉险,深入敌营,结果换来的却是防备和猜疑,实在是令人寒心。
见她小脸挤成一团,眼神担忧地望着自己,深怕自己难受的样子,陆栖行忽地就笑了,捧着她的脸,垂下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阿璇,我都是一品亲王了,升无可升,拿这军功亦无用,何必替他们做白工。还是让曹广在前面身先士卒,我们在后面看戏就是,你说好不好?”
傅芷璇才不相信他。他是大燕皇族,哪可能放得下这一摊子事,就算没有圣旨,没有任命,他一样会为这事奔波。若是安顺这事解决不了,第一个睡不着的就是他。
“你不用安慰我。”傅芷璇闷闷地说,“我知道这是你的责任,我也不拦着你,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陆栖行把她的头按入自己的怀里,轻笑道:“我没安慰你,去西郊寻银矿的探子回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矿银的位置和产银的状况。明日我会找机会出城一趟,与曹广见一面,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就回来。如今南军军心不稳,有了银矿这个巨饵,梁军也随时可能反水,又还有阳顺十万大军做后盾,曹广若还没办法夺回安顺,那他这大将军也白当了。”
听他这番话不似安慰自己,傅芷璇抬起下巴望着他:“真的?那你去几日?”
陆栖行抚摸着她的下巴:“当然是真的,你忘了我南下的目的?咱们也该去做我们自己的事了。放心,我约莫去两三日就回城,你在城里等我,城中应该就要乱起来了,你也别再去见季美瑜了。闻方我留下,你有事尽管差遣他。”
第82章
万籁俱静,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 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出, 蔓延开来,不知不觉,整个安顺便都被笼罩在了这深沉的夜色中。
街道上, 清冷寂静,一盏闪着微弱黄光的灯笼由远及近晃荡而来,两个一深一浅的背影在暗沉的街上拖得老长, 其中前面那个年长一些的拿起别再腰间的沙漏看了一眼, 慢吞吞地说:“四更了, 要下雨了。”
他侧后边的年轻人连忙把铜锣提了起来, 年长一些的更夫拿起敲,击打在锣上,一慢三快,“咚——咚咚咚”的声音传得老远, 紧接着那老更夫拖长着嗓门大声喊道:“鸣锣通知,春雨将至, 关好门窗,防潮防雨!”
话音刚落, 先前还是稀稀落落的零星雨点瞬间变得密集起来,如牛毛般,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淅淅沥沥,带着这个春天里的最后一丝寒意, 浸入衣领中,冻得两个更夫瑟缩了一下。
“快到屋檐下躲躲。”年长那个经验丰富,拽了年轻人一下。
年轻人却没动,指着巷子尽头道:“刚才那里好像有人闪过。”
年长的更夫揉了揉眼角,巷尾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他摇摇头:“是你眼花了吧。”
年轻人不信邪,抻着脖子,提起灯笼走到巷尾环顾了四周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他摸摸鼻子,讪讪地说:“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眼看雨势加大,他没辙,无奈地躲回了屋檐下。
巷尾上重新陷入了寂静,没多久,两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其中一人轻轻说道:“王爷,府衙那里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过去吗?”
陆栖行点头:“事不宜迟,走吧。”
他先迈步,章卫紧随其后,两人在细雨中飞快地穿梭,拐过两条街,安顺府衙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午夜的府衙再无白日的喧嚣,静谧得有些可怕,黑沉沉的,宛如一只匍匐在雨夜中的猛兽,与它一街之隔的钱府也同样如此,两府极大,巷子两边几乎都是这两府的围墙,现如今倒是方便了二人。
陆栖行带着章卫,走到府衙后门,抬手轻轻在门上敲了三下,一下比一下重。
没过多久,后门轻轻被拉开一条缝,然后探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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