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指了指那边的粥棚,神色也有些严肃。
“都说宋县令爱民如子,百姓们每年送的万民伞也被任由地放在库房里积灰而不是拿出来让朝廷表彰,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形,倒是让我有些怀疑。”
傅颜向来都是冷着脸示人,眼下他这样的情形更是添了几分的严肃。五皇子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到了青县这里情况的严重程度“我也是方才的时候在各处的帐篷里面问了,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看来父……父亲那边多是些阿谀奉承之辈,我们回去之后,更应该如实禀报此事才对,否则这件事情再拖下去的话,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五皇子虽然是生在深宫里,从小到大见惯了后宫中你死我活的争斗,虽然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缺衣少食,从来都不可能风餐露宿。
但是眼下这种满目疮痍的情景他从来都不曾见过。那会儿他不小心看见有孩童把干巴巴的馒头放进了井水里面浸泡,这样的情景他简直是想象不到。
“五公子来到这里,可是令尊已经得知此事么?”
傅颜清冷的声音把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不是,青县这边的情况是我自己得知的。”
“那可是有人把一件东西给了你么?”
这次的问题便有些咄咄逼人了,五皇子也从里面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人面前有些气短,但是五皇子还是不得人承认在这个人面前总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想必傅颜所说的便是花解语的那一封来自宋寅的信件,五皇子简单地思付了一番,道。
“不曾,是我自己得到的消息。”
“打扰了,那边粥棚还需要有人帮忙,我先过去继续了,至于五公子不妨在沿岸看看有什么信息是可以收集的,回去也好向令尊禀报。”
这便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傅颜平日里在宫内的时候便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何况眼下已经在宫外,他们之间也算是暂时地没有了其他的关系。
五皇子也是识趣得人,很快便转身告辞。他们两个人这一场见面虽然是意外至极,但也算是得到了各自需要的信息。
傅颜依旧回到了粥棚那边,但是心思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青县告急。
自己在设法截到了宋寅寄出去的信件之后便转给了花解语,也就是说在京城眼下得知此事的人也不过是寥寥的几个人而已。
可是……眼下五皇子却出现在了这里,这是偶然吗?
其实所有的偶然都是化了妆之后的必然,傅颜很清楚这一点,那么眼下唯一能够把此事理清楚的原因便是——五皇子和花解语眼下已经站到了同一条船上,而且刚才和自己的谈话中,五皇子是有意地隐瞒了此事的,偏偏就是这样刻意的隐瞒,才露出了破绽。
很显然花解语在把消息透露给五皇子的时候并没有和他说了消息的来源。
“大哥哥,你不小心把粥洒在外面了。”
出神的后果就是这样,傅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即便还是灾难降临,她的眼睛里面还是有属于孩童的稚气。
“是哥哥对不住你,一会儿去城里给你带一包糖吃。”
他的声音难得的温和,有用勺柄把粥给弄好了,随后把自己随身带的馅饼分给了她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大概帐篷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在等着她吧。
傅颜难得的有些伤感,被这么一打岔,先前的思绪乱飞,在这里做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傅颜和随形的侍从回了京城。
和五皇子他们一样,傅颜也是骑马来的,他们回去的路上把粉尘溅起来许多,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刘太医开的药方已经连续喝了三日之久,高热已经慢慢退了下去,但是月妃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仅仅是在深夜的时候偶尔虚咳几声,眼睛却是闭得紧紧的。
花解语在这样的煎熬里面等待了这些时日,很快身子便清减了许多。她原先还是可以用清丽一词形容的,眼下却只能用单薄一词了。
平日里和月妃交好的妃嫔公主们陆陆续续地上门留一些补品,有些甚至是流下了几滴的眼泪,就连是传言间头痛病发作的皇后娘娘,也派身边的姑姑送了一柄玉如意过来,说是为了给月妃安枕。
花解语早已习惯了这些虚与委蛇,很是熟络地打点着宫里诸多琐碎的事务。她的脸上本来笑意就不多,眼下更是严肃了几分,原先那些宫人便有几分怕她的,眼下连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是呼吸声重了些,都会有所打扰似得。
“公主你用一些饭菜吧,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宫里就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莺儿是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的,她把里面的碟子一一放出来,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另一副碗筷。
碗里面装着的是一碗荷叶粥,在平时一向是可以得到花解语的青睐,可是此时里面有些粳米都已经干涸,零零散散地站在瓷碗的边沿。它显然是受到了来自主人的冷落。
“您看这中午的时候端进来的粥都已经凉透了,奴婢炒了您最喜欢的三丝,还是用一些吧。”
后来的对话便不得而知,总之是莺儿把食盒端出去的时候,所用的力道似乎是轻了些。
傅颜在赶往青县的路上,以及在粥棚帮忙的时候,身后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随从,可是眼下回来的时候,却是两个人。
自从在昨夜得知了花解语和五皇子的事情之后,他便留了一个人在青县,目的就是从五皇子的一言一行中观察出此事的蛛丝马迹来。那个人一向是收集情报的好手,傅颜对他在这一方面存在着很大的信任。
回到京城的时候近乎已经入了夜色,大马路上已经有了因为宵禁的缘故而巡逻的士兵,幸好傅颜随身带着官印,这才得以安全回府。
沐浴可以把旅途的劳累一并地冲泡干净,事实上证明确实是这样,一番沐浴之后傅颜裹着薄毯躺在小塌上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昏昏欲睡。
他几乎是强打起精神来,才把给花解语的那个字条写完。
温热的水带来的自然是困乏,好像是先前那几日的劳累在此时一并涌了上来,把字条写完后,他便索性在这小塌上睡着了。
正文 第221章 真假自己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大约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觉了。
早朝之后,傅颜照例回了太子太傅的办公处,那里他已经三日未去,没想到里面会有一个孩童早早地等着了。
傅颜拉着人进去,才发现是一个皇子的伴读,手里拿着一沓宣纸,眼睛里面却是怯怯的。
那皇子依仗着母妃的权势,完完全全就是混世魔王,先前关于学业上面犯得错误,都是一并由这个孩子替他挨尺子的。毕竟皇子尊贵,是挨不得打的,可怜了这个小伴读,手心通常连着几日都发肿,有些甚至是傅颜握了戒尺添上去的。
可是这孩子虽然遭受到了这的待遇,却还算是不卑不亢。何况他天资聪颖,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傅颜虽然不是真心地在这秦国做这些孩子们的师长,但是见了这样的孩子难免还是有些喜欢的。
“夫子,这是我在这几日写的一些读书心得,若是夫子有时间的话,还烦请您能帮我看一看。”
小心翼翼地把宣纸递出来,小孩儿的脸上有些惧怕之意。在他的心里这个夫子一向是心冷面也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若是犯了错误的话,那尺子简直是毫不留情。
……
其实这也怪不得傅颜,他的脸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这在孩子们的眼里看来自然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至于那戒尺嘛,他自然是更冤枉了。
他在这秦国所受的太子太傅一职本来就算是虚职,他真正的目的就不在此。何况他身为楚国的皇子,在幼时读书的时候自然也挨了不少的戒尺,对那些戒尺镇纸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深恶痛绝。他对这些孩子先前一直都是不卑不亢,直到被秦帝提醒了几次之后才不得不端起师长的架子,拿起了自己作为学生时期特别痛恨的戒尺,只不过眼下他做了别人的师长而已。
他的手一抬要去接宣纸,反而是把那孩子吓得一哆嗦,傅颜下意识地弯腰去看,看见他抿紧了嘴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他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怎么,你以为夫子又要打你么?”
“夫子的戒尺好疼。”
这倒是实话,不过也就是小孩子才可以说出来,傅颜被他逗得没了脾气,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让人离开了。
被这么一闹,傅颜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
……
门外的花解语简直是要等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自己暂时把病重的母妃抛下来赴这个人的约,大门却是紧紧地闭着,这一带都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说不准眼下就有哪个小孩儿在里面呢。
何况讲学的时候自然是不能乱闯的,花解语就这样守在外面,肚子里都是一句接着一句的痛骂,她害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捂紧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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