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儿是皇陵,外围都有侍卫把守,安全得很,这么一想,小宫女心安理得的把脚收了回来。
乌云遮住圆月,瞬间阴暗下来,簌簌作响的树林变得格外阴森,从外面看过去,仿佛一张巨兽张大的嘴,正等着人自投罗网,然后一口吞下,吞噬入腹。
魏歆瑶却丁点不觉恐惧似的,径自钻进了那片林子里,走入黑暗之中。
不顾脏乱与冰寒,她随意在一块凸起的乱石上坐了。
石头上传来的阴寒使得魏歆瑶打了个寒噤,她却依旧没有离开。
魏歆瑶双手抱着膝盖,一点一点的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两腿之间。
强压在心底的绝望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几乎将魏歆瑶没顶。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被父皇发配到皇陵的时候,她没有绝望,因为她知道大哥一定会想法设法救她出去,她还可以东山再起。
然而,大哥竟然被废了太子之位,大哥自身难保。母后早早的去了,九哥就是个吃白饭的,根本顾不上她。
谁还能想得起被关在皇陵里的她,就算父皇施恩让她出去了。母后没了,大哥倒了,她又要如何立足?
细细碎碎的哭声从她唇齿间溢出,越来越大。魏歆瑶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手背上青筋鼓跳,若非因为季恪简,她怎么会惹怒父皇,也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境界,他倒好,竟然要娶美娇娘了。还有宋嘉禾,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如此凄凉。
魏歆瑶狠狠咬住牙关,忽尔耳朵一动,她警觉的抬起头来:“谁在哪儿,滚出来!”
树林深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满眼都是泪的魏歆瑶双眼微微睁大。
八月初一,良辰吉日,宜嫁娶。
宋嘉禾却没有去宁国公府喝喜酒,因为她有母孝在身。虽然已经过了百日热孝,不必再持斋茹素,可到底还没过一年,婚嫁这样大喜庆的场合,尚需避讳,也是免得给别人添了晦气。
她人虽没去,却忍不住派人留意着那边的一举一动,听闻婚礼圆满结束,不禁松了一口气。
宁国公府婚礼之后,宋老爷子致仕的折子终于获得皇帝批准。第一次被拒之后,宋老爷子紧接着就上了第二封,第二封不出意外也被退了回来,过了几日,宋老爷子又呈上第三封。这一回皇帝终于准了。
皇帝还下圣旨加封宋老爷子为文渊阁大学士,这是虚职,无需坐班上朝。
无官一身轻的宋老爷子接了圣旨转头就吩咐人收拾行囊,他打算去西山别庄休养,病休病休,总该有个样子的。况且辛苦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随着宋老爷子一块去的还有宋老夫人,宋嘉禾自然没拉下,只不过皇帝突发奇想要去木兰围场秋弥。
宋老夫人便让宋嘉禾跟着去疏散几日,再去别庄找他们。
想了想,宋嘉禾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故而,宋嘉禾送走二老,自己则回了齐国公府,随着父兄一道参加秋弥。
这是皇帝继位以来,第一次举办户外盛典,场面颇为宏大,五品以上官员皆可参加,三品以上官员则可携带家眷。
故而出发当天,浩浩荡荡的车马绵延十里不觉,引得百姓争相探看。
“哎呦,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嘉淇促狭的捏了捏舒惠然的脸。
韩家已经到舒家下聘,因为两人年龄不小,婚期也定了,就在十一月。
这桩婚事一出,可是惊呆了不少人。毕竟舒家比韩家门第略低了些,尤其舒惠然还退过婚。虽然韩劭原也退过婚,可退婚的影响对男子和女子而言完全是两码事。
眼见着舒惠然被宋嘉淇说红了脸,众人都善意的哄笑起来,她们常玩的这一群人里面除了年龄偏小的宋嘉淇,旁人都已经定下来了,大伙儿嘴里不说,心里都替舒惠然着急,目下她有了好归宿,岂不替她高兴。
“哎,你光会说别人,咋不说说你自个儿,你老大不小了。”王博雅开始吧矛头转到宋嘉淇身上。
宋嘉淇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嫁人呢,我一个人多痛快!”
“嘴硬,等你遇上人你就知道了,到时候看你嫁不嫁。”王博雅笑。
宋嘉淇说的特别掷地有声:“不嫁就是不嫁。唉唉,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绕到我身上了,今天的主角不是惠然姐姐吗?她瞒的我们好苦。”
舒惠然见宋家三姐妹都神色如常,便是宋嘉音的亲妹宋嘉晨,也眼神自然,笑容自若,不觉如释重负。
留意到她神情的宋嘉禾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舒惠然也笑了笑,觉得盘旋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消散。
宋嘉禾击掌,转移话题:“咱们也该出发了,再晚好地方都要被别人占了去,难道到时候你们想空手而归,我可不想给人笑话。”
闻言,众人才想起来正事,纷纷上马。也是知道舒惠然面皮薄,禁不住她们说笑。
宋嘉禾的目的十分明确,她要打一头鹿,然后让魏阙给她烤肉吃,想想就忍不住口舌生津,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吃过他烤的鹿肉了,还怪想的。
以前只能干忍着,现在可算是能光明正大的指使他干活,宋嘉禾顿时喜上眉梢。
“你想什么,乐成这个傻样!”宋嘉淇夸张地搓了搓下巴,觉得她姐笑的有点渗人。
宋嘉禾白她一眼:“会说话吗?”
宋嘉淇撇嘴:“许你做还不许我说了。”末了好傲娇的哼了一声。
宋嘉禾懒得搭理她,本来还想让她也饱饱口福,这会儿宋嘉禾改变主意了。借着追野兔的功夫甩了人,宋嘉禾专心致志寻找鹿。
该是她运气好,很快就遇到目标,且一击即中。
顺利的不可思议,宋嘉禾都快要忍不住哼起歌来,一晃眼,还发现魏阙就在不远处,眉目温和,笑意浅浅的望着她。
宋嘉禾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如有神助,欢快的驱马过去,直接指了指后面侍卫马背上的鹿。
魏阙了然,十分善解人意:“我做给你吃。”
宋嘉禾差点就想说乖了,幸好她还没乐昏头,话到嘴边变成了:“那就麻烦三表哥了。”
魏阙笑:“前面有块地方不错,我们去那边。”
宋嘉禾欣然点头。
那块空地旁边有一小水潭,正方便处理食物,是个烤肉的好地方。
魏阙打发侍卫去处理鹿肉、拾柴火。
宋嘉禾大老爷一般坐在魏阙收拾出来的木桩上炫耀自己的好运:“我今天运气特别好,一下子就打到了这头鹿。”
“暖暖真厉害!”魏阙捧场。
宋嘉禾骄矜地抬了抬下巴:“就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打一只狍子,结果给它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宋嘉禾忽然想起以前一桩趣事,眉开眼笑:“以前还在武都的时候,也是打猎,我就想打一只大家伙好交差。可我那天运气背到家了,遇上的都是野兔野鸡。最后我都要放弃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魏阙饶有兴致地追问。
宋嘉禾喜不自禁:“结果我捡到了一头大狍子,有那么大!”宋嘉禾连比带划,漂亮上的小脸上满满的兴奋。
魏阙奇道:“捡到?”
宋嘉禾用力点头:“就是捡到的,就在一棵大树旁边躺着一只大狍子,我开始还以为是带着伤从别人箭下跑出来,让我捡了便宜,可检查了一遍,一点伤都没有,也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就是晕过去了。都猜它可能是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给撞树上,撞晕过去了。”
宋嘉禾得意洋洋的总结陈词:“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魏阙忍着笑附和:“暖暖福星高照,我遇上你之后,运气也好了许多。”
宋嘉禾扭过脸看他,轻轻哼了一声:“你就会哄我!”
“我说的句句属实。”魏阙压低了声音道,遇见她,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运气。
宋嘉禾耳尖红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魏阙脸上笑意更甚。
盯着人处理鹿肉的关峒觉得牙有点酸。
不一会儿,整头鹿都被收拾干净。
宋嘉禾凑了过去,眨巴眨巴眼,笑的又甜又软:“三表哥,你能不能教教我诀窍,为什么一模一样的调料,我做的就是没你的好吃。”
不想美人计失败,魏阙摇头:“没听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学会了,还会向我卖乖?”顺手捏了捏宋嘉禾的脸蛋,又软又滑,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宋嘉禾拍掉他的手,怒瞪他。
“这又是烟又是火的伤皮肤,女儿家哪能干这种粗活,”魏阙哄她:“我会不就行了,你想吃,我肯定给你做。”
宋嘉禾哼哼唧唧:“外面那些人知道你这么油嘴滑舌吗。”
魏阙施施然反问:“他们需要知道吗?”
宋嘉禾认真的想了想:“不需要。”
“那不就行了。”
宋嘉禾瞅瞅他,终于绷不住笑场,眼睛一转,趁着他两只手都在忙,眼疾手快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刚才一掐报仇。
掐完了,宋嘉禾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魏阙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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