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宋嘉禾起身道,欢喜道:“我这就去做。”
“小心,别烫着了。”宋老夫人含笑叮嘱。
宋嘉禾脆脆应了一声,出了温安院,她摩了摩下巴,父亲借机把她打发走,也不知要和祖母说什么悄悄话。
要说的悄悄话就是有关于宋嘉禾的。
“暖暖这事能这么顺利,魏阙也帮了忙。”宋铭沉声道,之前他就觉得魏阙态度有些暧昧。
宋老夫人垂了垂眼,一点都不意外,他对暖暖倒是真的上心。
“前天就想和你说,只不过被这事耽搁了。”宋老夫人简单的魏阙和宋嘉禾之间的是说了一遍,不相信宋老爷子,宋老夫人对儿子还是信任的。宋铭对宋嘉禾心存愧疚,这两年一直都在竭力弥补,万不会牺牲女儿博前程。她也需要宋铭帮她出出主意。
“魏家水太深,暖暖明白就好。”见宋老夫人愁眉不展,宋铭宽慰:“母亲不必过于担心,就算父亲有这个心思,魏阙想娶暖暖没那么容易,魏家头一个不答应。”
宋老夫人叹了一声:“我怕他不肯善罢甘休,他的本事摆在那,说不得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你父亲那架势是铁了心要上他这艘船,谁知道这两个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再说的远一点,这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以后他大权在握了会不会出幺蛾子。”
越说宋老夫人越觉得烦心事多,魏阙败了,倒是不用担心他了。可魏闳也也是隐患,前年因为柯世勋和柯家梁王妃闹得不体面。这会儿和吕家结了仇,吕家不足为惧,可保不准吕家那外孙就是魏闳继承人,后患无穷。
宋老夫人一直都觉得魏闳子嗣不顺,原因出在他自个儿身上。如许年下来那么多姬妾,也就三两只小猫。一个女人不能生,两个不能生,三个还是不能生,怎么可能都是女人的问题,问题十有八九出在魏闳身上。偏世人只怪女人,还有些说都是庄氏善妒的缘故,可怜了当年那么鲜活明媚的将门虎女被生生磨光了灵性。
宋铭默了默:“母亲放宽心,他不是这等不讲理之人,我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
宋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望着儿子沉稳可靠的脸,心下稍安,这人啊,年纪一大,脑子就不好使了,不自觉的依赖儿孙起来。
“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换件衣裳,然后过来用膳,”宋老夫人笑起来,眼底是满满的骄傲,“这丫头最近学了好几道菜,做的不比厨子差,你今儿有口福了。”
宋铭笑,就算放了一罐子盐巴,母亲也会觉得暖暖做的是人间美味。
晚膳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了膳,宋嘉禾做的上汤桂花鱼、红烧狮子头和西施豆腐受到了一致好评,将宋嘉禾美的不行。
又因为一桩心事了了,故而当晚宋嘉禾睡了一个难得好觉,一觉醒来就发现起晚了,错过了请安的时辰。这几日都没睡好,弄得她作息都乱了。
“怎么不叫我!”宋嘉禾抱怨。
“想着姑娘好几天没睡个好觉,奴婢哪忍心啊!”青画俏皮道。
宋嘉禾嗔她一眼,倒没生气,只催着她赶紧梳妆。
穿戴打扮好,宋嘉禾便带着人前去请安,因林氏也在宋老夫人那,遂她直接去温安院。一进门宋嘉禾就发现气氛有些怪,她纳闷的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宋嘉淇身上。
宋嘉淇果然没让她失望,脸上薄怒未消,“六姐,你知道吗?那个吕明伦竟然在去年抢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女孩她爹去县衙告他,结果反倒被打断了腿,没两个月就病死了。”
宋嘉淇捏了捏拳头,气愤填膺:“今儿一早,那女孩的哥哥跑到顺天府击鼓鸣冤,告吕家和县令官商勾结,罔顾国法,草菅人命。”
宋嘉禾眼角轻轻一跳,墙倒众人推,可她莫名的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不由的看向上座的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眉眼凝重,这事犹如滚雪球,越滚越大了。
第94章
吕明伦这个雪球,毫无意外的砸中了不在京城的魏闳。
告状的李大柱跪在顺天府尹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我们说要去告官,吕明伦却说他姐夫是梁王世子,就是告御状都没用。我爹不信就去县衙告他,可衙役却把我们赶了出去,我爹不死心,再去,竟被按了一个扰乱公务的罪名,打了四十大板,还警告我们再来告状就把我们抓起来。
可怜我爹一大把年纪,挨了板子,熬了两个月就没了,临死之前我爹还惦记着我妹妹,生死未卜,他死了都闭不上眼。我就去找吕明伦,让他好歹让我妹妹回家看看我爹。可吕家竟然说妹妹早死了,尸体都喂狗了。”
说到这儿,李大柱伏地大哭,哭的一众围观者心头发涩,他忽然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我说要去京城告他,我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这话,结果,结果当晚我家就失火,”李大柱泣不成声:“我临时有事出去了,逃过一劫,这几个月我一直躲在山里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报仇,可他只手遮天,我怎么报仇!直到听说他死了,我才敢悄悄进京。”
听得不少看客都跟着落泪不休,同是无依无靠的老百姓,岂能不感同身受。
顺天府尹一个头两个大,这事牵扯到魏闳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吕明伦的身份摆在那。
上阳县就在京城附近,骑马不过半天的路程,可不是什么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
自梁王进驻京城之后,梁王汲取天业帝和俞家惨败的教训,严整官场贪污腐化之风,大批国之蛀虫被正法,各级官吏无不谨言慎行,不敢越雷池半步,难得的政治修明。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上阳县令竟敢顶风作案,若说只是为了银子,好些人是不肯信的。
顺天府尹一边安抚李大柱和闻讯赶来的百姓,魏家打下京城也不过一年,人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一边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上阳调查。
忙得脚后跟打脑勺,顺天府尹不禁感慨今天可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吕家状告宋家姑娘杀人,幸好马上就柳暗花明,免了他和宋家纠缠。
然而紧接着又牵扯出了好几条命案,这边还没查清,那边又出了另一桩性质更恶劣的命案。
比起打死妓子丫鬟通房,强抢民女,官商勾结,甚至是可能隐藏在背后的官官相护,才真正的触到了老百姓的底线。
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是要引起民愤的,赵德和丁点都不敢马虎。
他正焦头烂额着,为吕家说情的人就来了,人是梁王妃派的。
梁王妃也恨吕家不省心,给儿子抹黑,可吕明伦的事要是坐实了,魏闳少不得要受牵连。吕明伦仗势欺人,仗的是魏闳的势,外人会把账算到魏闳头上。
且梁王妃还担心,魏闳真的帮吕明伦打掩护了,要是被查出来,岂不是一大污点。
赵德和客客气气的招待了人,又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走,不禁感慨,这内宅夫人就是眼界窄。诬告,呵,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诬告了,当百姓都是傻子不成。
幸好,梁王没这么蠢,梁王早一步派了人过来,让他彻查到底。
来人出了府衙被风一吹,清醒过来,赵德和好像什么都没答应啊!
梁王发了话,赵德和心里便有了底,上阳牛县令很快就被缉拿归案,不出两日就都招了。对于审讯,赵德和颇有一套。
李家人第一次来告状时,吕明伦就带着一万两银子趾高气昂的登门,还摆出了国舅爷的款,牛县令胆小,银子没敢收,案件也不敢受理。
顺便卖了吕家一个人情,山阳县不是他说了算的,这儿离京城近的很。吕明伦这事要是捅出去,起码要去半条命。
吕明伦这才怕了,牛县令就指点他向魏闳求助。其实这也是牛县令的私心,他想借这事抱上魏闳的大腿。
之后的发展也如牛县令所料,魏闳派了人过来打招呼,吕家为此付出了半副身家。
有魏闳上面兜着,牛县令胆子也大了,打了李老爹一顿,再给一笔封口费,打一棒再给颗枣子的政策收效良好,李家果然消停下来。哪想吕明伦能这么混,竟然杀人放火,还留了活口。
可到了这一步,牛县令也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替吕明伦遮掩,为此牛县令胆战心惊了好久,生怕事情暴露。
好不容易才放了心,万万想不到吕明伦这个棒槌又闯出大祸,拔出萝卜带出泥,事情还是被捅了出来。
牛县令后悔的无以复加,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梁王对贪官污吏惯来零容忍,他怕是在劫难逃。
随着牛县令的招供,吕家那边的下人也接二连三的招供,李家被抢来的那姑娘早就死了,那姑娘性子烈,抵死不从,差点废了吕明伦的子孙根。吕明伦一怒之下将人活活打死,人死了还不解气,又扔给猎狗啃食,剩下的尸骨还被扔到悬崖下。
此外,吕明伦打死两个妓子,三个通房一个丫鬟的事情也被吕家下人供出来,这些事都是吕父花银子摆平的。
饶是整天和罪犯打交道的赵德和都骇然不已,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要是由着他一直逍遥法外下去,不知多少女子要遭他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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