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樊成说:“你现在去不是正好送死么?”
刀烈春拧眉:“我去找楼姑娘,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公子绝现在怕是暂时顾不上她,正好是机会。”
说罢,她就开门出去。
正逢殷佑微回来,她在门口刹住脚步,与刀烈春两两对望:“你这就走?”
“嗯。”
“去哪?”
“找公子绝。”
“你先等等。”
殷佑微冲进屋子里。
殷俊往刀烈春手里放了包早点,也跟了进去。
殷佑微急切地跑到沈樊成身边,语速飞快:“沈樊成,我跟你讲,我和二哥出去买早点,路过一家店,看见那家店大门口的柜台上摆了个金蟾。”她喘了口气。
殷俊接话:“和我们殷家京城布庄门口柜台摆的金蟾,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沈樊成惊讶。
“真的一模一样!不会认错的!那是我们家当初定做的!”殷佑微忍不住揪住自己的袖子,“我们便跑去问那个掌柜这金蟾哪来的,他说是在茂州一家金器店买的。”
沈樊成默然。
殷俊道:“所以……我们便想,茂州也许应当去一去。”
沈樊成的手指微微一颤,道:“好。那我们一起去。”
殷佑微嗫嚅:“可是……你的伤口……”
沈樊成便朝陆挽双招了招手:“陆大夫,来,你说我大体无碍,只是需要静养,是不是?”
“……”陆挽双无奈,“那我还是好好看一下你的伤口吧。”
“哎,别呀,我都绑过绷带了,具体情况你可以直接问医馆的大夫的。”沈樊成看着陆挽双,“我不动手,就不会有事吧?”
陆挽双立刻皱眉:“去茂州还能不动手?开什么玩笑。”
“唉……”沈樊成捶床,“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嘛,我以前也不是没带伤和人打过。”
刀烈春靠着门道:“那些人,难道能和公子绝比么?”
……显然不能。
这便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刀烈春道:“还是我先去吧。”她摇了摇头,推门出去,动作忽然一顿。
“怎么了?”沈樊成问。
“……有人来了。”她反手握住刀柄,神情冷肃。
-
一个时辰前。
楼玉笙在公子绝怀中醒来,她一抬眼,就对上公子绝的目光。
“怎么?”
公子绝道:“你从昨天到今天,都一直很不开心。”
楼玉笙叹息:“如何会开心得起来呢。”
“还是爱哭。你看,你昨天红了一回眼,今早一醒来还要红一回。”公子绝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吻她的发顶,“没什么可哭的,我在呢。”
楼玉笙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中,闷声道:“你以后再也别给我找大夫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公子绝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好。”
用早膳时,楼玉笙多次偷觑公子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公子绝搁下碗筷:“不过是发现了一个与若愚阁不对付的人罢了,昨日出任务的那些蠢货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定是失手了。”
“……啊?”楼玉笙露出一丝惶然,“那怎么办?你要不要紧?”
公子绝看她脸上一片担忧,不由勾唇:“我无事。”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敲门:“公子,有消息。”
他起身出门,与门外之人略略交谈几句,便摔门而回。
楼玉笙站起来:“怎么了?”
“这帮愚蠢之徒!”公子绝阴沉着脸道,“我早上派去追陆挽双的人竟然在城门口被人杀了!看伤口还是刀烈春所为!”
“啊……?”楼玉笙茫然,“为何要追陆大夫啊?”
“因我查出她和沈樊成认得!我想跟着她也许就能知道沈樊成所在,万万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个刀烈春!”他冷哼一声,披上外衣,“我这就出去,你在这里好好等我,我很快回来。”
楼玉笙的拳在袖下收紧,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嗯,我等你回来。”
公子绝一走,楼玉笙便在屋里踱了两圈。
她咬唇,心下盘算一番,换了一套窄袖短褙,从妆箧里取了几支簪钗好好收起,然后戴好面纱推门而出。
内院门口有两个洒扫婢女,见了楼玉笙便迎面出去:“楼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楼玉笙道:“你们知道公子绝去哪里了吗?”
婢女面面相觑道:“我们……不知啊。”
“真的不知吗?我有要事要跟他说!耽误了你们负责吗!”楼玉笙怒目道,一双碧眼似乎酝酿着滔天风浪。
婢女从未见过楼玉笙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时也有点慌神,道:“奴婢去前院大门问一下。”
“不必问了!直接让人带我驾车去追!”
“姑、姑娘,主上说了,外面危险,您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楼玉笙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簪尖悬在喉咙口:“去不去?!不带我去我立刻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找个会武功的来制止我,反正伤了我,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
“都躲起来。”沈樊成冷声道,拿起床头的祸水剑。
殷佑微慌道:“沈樊成你……”
“躲起来!”他掀被下床,一双眼沉如深潭,“有人来了。”
殷佑微跺了跺脚,无可奈何地跟着陆挽双和殷俊往屋角走去。燕临泽会点皮毛功夫,此刻站在沈樊成身后,犹豫要不要上前,又是否会反帮倒忙。
沈樊成在刀烈春身边,低声:“他来了?”
刀烈春点头。
沈樊成忽而一笑:“天意如此。你说,你我加起来可打得过他么?哦,我还是个伤员呢。”
“或可一试。”刀烈春回答。
“喂,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无名。”
“这么随便啊?”沈樊成挑眉。
刀烈春看了他一眼,不明白怎么到了这个关头,他还有心思调侃。
“倘若此战你我胜利,必能名震江湖。届时你的刀没个名字可不像话。”
刀烈春哂笑:“你倒是想得长远。”
“我赠你一名。”
“哦?”
“此刀名为,否极。”
此战若赢,否极泰来。
他就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与殷佑微过舒心小日子去;而她恢复自由,再无后顾之忧,天大地大,任君驰骋。
辘辘的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下。
车夫掀帘,一人步出。
那人身如修竹,薄唇微勾,一双丹凤眼微眯。
他一眼扫来,三分风流,七分犀利。
杀机一触即发。
祸水、否极,在此刻铮然出鞘。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找回一点写武侠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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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霸王票:扶樗
感谢营养液:洋洋洋洋洋、有谦米拉菇
☆、破晓
医馆中一片寂静, 那些本该来往的人,在此时突然隐匿了踪迹。
“刀烈春。”他缓步而来,将她仔细打量一番,“你竟还敢回来。”
刀烈春盯着他,抿唇不语。
公子绝看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笑了:“你觉得你能胜过我?”他手腕一翻, 雕花精致的剑鞘在掌心一转, 呛啷一声, 滑出一截雪白的剑刃。
“你的武功是何人所教, 师承何处,我还会不清楚么?”他嘴角含笑,眼底却是冰冷, “既然背叛了我,背叛了若愚阁, 便应当知道结局!”
刀烈春握紧刀柄, 分毫未颤。
她说:“若愚阁是个吃人的地方, 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落魄孤儿, 如今已是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女侠,一双眼亮得惊人,唇色艳如丹砂。长发高束, 露出一段霜白的脖颈,如一把刚锻磨过的刀。
不,或许这样说更好些,她站在那里, 微昂着下巴,便是一段淬历了风霜雨雾的锋刃,在此刻破晓而出。
“这便是翅膀硬了。”公子绝拔剑,“没有人能背叛若愚阁。”
“从前没有,是因为想要背叛的人都被杀了。”沈樊成插话,“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是因为若愚阁很快就要不在了。既然都不在了,就没有背叛一说了。”
“呵。”公子绝一声轻笑,目光转向沈樊成,“不愧是沈少侠,少年大才,胸怀壮阔。”
“不敢当不敢当。沈某也就靠这张嘴皮子混混江湖了,论武功不一定打得过别人,论口才倒可以气死点人。”沈樊成谦虚道,“听说有不少老前辈都被沈某气得不轻。”
“哦?”公子绝剑尖一转,“少侠一身好武艺早已闻名江湖,此刻又何必妄自菲薄。在下慕名已久,不如今日便来讨教一二。”
沈樊成道:“这就不必了吧。你那些属下,早就和我讨教过了。”顿了顿,“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他们并没能回去告诉你讨教的结果。”
公子绝并未显露出怒色,反倒笑意更深,只是那笑意在这初秋之际,显得格外凉薄:“如此不是正好?你我便在此切磋一回!”
他足尖一点,鸦青色的衣角在风中猎猎扬起,细长的剑劈开晨雾与曦光,裹挟着无尽冰棱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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