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
他坦诚地回答,等待着她露出胆怯的神情,可是结果令他失望。
孟绿枝点了点头,沉吟半晌,说:“你在被人追杀吧?最近是不是不好行动了?”
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孟绿枝犹豫了一下,说道。
“哦?”
“你……你晚上可以常来找我,而我……我想请你办点事情。”她说完,便低下了头,微微咬住嘴唇。
飞花手惊讶地挑眉:“你这是……在向我自荐枕席?”
孟绿枝没有回答,权当默认。
飞花手的兴趣被彻底勾了出来,他抬起她的下巴,道:“你我素昧平生,我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姑娘,竟然不仅不怕我是个采花贼,还要向我自荐枕席?有趣,太有趣了。”
孟绿枝蹙了蹙眉:“这不过是个交易。”
“可是,真可惜,我对残废没有兴趣。”
她听到“残废”二字,脸色变了一变。
“不过,我对你实在是好奇极了,你若肯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这么大胆,又要我办个什么事情,或许我看在新奇,也会帮你做了。”他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敢主动向采花贼献身的女子,你大概是头一个。”
孟绿枝道:“我别无选择。你是我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个外人。”
飞花手一夜未睡,听她讲了个很长的故事。
她说得很慢,咬字很清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那故事不是她的,可字字句句又分明透着强烈的情感:“……凭什么她是嫡女,爹就对她百依百顺,凭什么她是嫡女,就可以肆意羞辱我和我娘?
“明明是我在外过了六年没爹的日子,是我娘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她锦衣玉食惯了,只知道我娘抢走了爹的宠爱,又可知我娘除了他一无所有?我娘什么都不会,只会教我隐忍度日,可她却不肯放过我们,明明她娘都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她却非要凑上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她娘死了,好罢,我认了,是我冲撞在先;可是爹死了,她凭什么不让我们拜祭?那也是我爹啊!那是我和我娘苦苦熬日子才换回来的爹啊!——其实我也不是不怨我爹,相信她也一样,只是终究有着血脉。爹没了,我忍着,她却发泄到了我头上……我娘也死了,我在这世上彻底没了亲人——她从来没有把我当妹妹看过。”
飞花手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当我是丧门星,我若不再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我就彻底毁在她手里了。我也是真心喜欢那人的,可是她不仅碾碎了我最后的希望,还废了我一双腿。从此以后,我算是彻底完了。”她幽幽地说着,烛火映在她眼底,似冥火跳动,“我恨她。我不甘心就这么被困一辈子。我需要有人来帮我。可是周围全是她的爪牙,我毫无办法。”
“而现在——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蓝莓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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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这边还有一章交代完,请大家坚持住!沈少侠会给你做饭吃!
(づ ̄ 3 ̄)づ
☆、结
飞花手阅人无数,却不由自主被孟绿枝所吸引。那不是一种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是一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柔弱而顽强,压抑而决绝。
飞花手觉得她像是一股暗流,表面上平静无害,内里却酝酿着滔天巨浪。
他觉得很刺激。
飞花手托着腮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请你告诉我关于孟红芙的动态细节。我被困在一脉香,什么都不知道。”
“何必这么麻烦,我直接帮你杀了她就好。”
“不,不可以!”她语气急促起来,“这是我和她的事情,我要自己动手!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请你也不要去……动她。”
飞花手道:“为什么不能动她,你被风言风语欺压了这么久,那么让她也尝尝风言风语的滋味不是很好吗?”他恶劣地笑起来,“只要我睡了她,那她也嫁不出去了。”
孟绿枝一顿,随即摇了摇头:“不,不,她要是声名受损,那么孟家家业势必也会一落千丈。而我……不想接手一个烂摊子。”
飞花手意味深长地挑眉。
飞花手躲在她屋子暗处养了一天的伤,恰巧撞见遇事不顺的孟红芙进屋来拿孟绿枝出气。他看孟绿枝被鞭笞还一味顺承,心里也不由暗急。
等孟红芙走了,一些下人就进屋来给孟绿枝上药。
飞花手心想,这孟家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飞花手养好伤离开了,但每隔两天会到一脉香一趟,和孟绿枝说说孟红芙最近的动向。
他问孟绿枝计划好了没有,孟绿枝说没有,她要手刃对方,但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这个计划有些复杂。
飞花手说,这还不简单,找个没人的时候,我带着你去孟红芙面前,你杀完人,我再带着你回去。你腿断了,根本没人会怀疑你的。
孟绿枝道,那么这就会成为一桩悬案,她不想在接手孟家家业之后,还要被笼罩在没有抓住杀人凶手的阴影之下。她需要有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找谁,又怎么安排,就复杂了起来。
后来,飞花手发现,很多时候,孟绿枝和他讲话,都不需要他的回应,甚至她的话题都不在孟红芙身上。
她只是太寂寞了,被幽囚在这狭小天地之间,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
如今终于出现了一个肯和她交流的人,哪怕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贼,她也不在乎。
他偶尔会想,如果不是他,她会不会已经被逼疯了。
再后来的一天,孟红芙走水路进货,遭遇暴雨,翻了船。
飞花手告诉孟绿枝,六个时辰过去了,孟红芙还没有找到,怕是已经没了。
他无法描述当时孟绿枝的表情。
像是突如其来的喜悦,又像是灭顶而来的悲恸,整张脸似乎都扭曲起来,最后成了一片空茫,摇摇欲坠。
“绿枝,孟绿枝?”
他唤她,可她不说话,连眼睛都仿佛失了焦。
那一刻,他意识到,可能连孟绿枝自己都没有发现,若是没有了孟红芙,她恐怕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然而孟红芙命大,被冲到了下游,被路过村民救了起来,最终还是回来了。
孟绿枝继续她的规划,仿佛之前那个空虚茫然的人不是自己。
飞花手道:“我看你也未必能比孟红芙把家业经营得更好,不如你报完仇,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吧,你跟着我,也不会缺钱花。这里的记忆对你压力太大了。”
孟绿枝看了他一眼:“你疯了。”
飞花手便没有再说话。
-
“再后来的事,我想你大概也猜得出来。”飞花手道。
沈樊成皱眉:“她想嫁祸给殷家兄妹?”
“没错。只可惜,她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姐,计划漏洞颇多,又刚愎自用不肯听我的,才导致了如今的下场。”他笑了一声,“若是成功的话,就该是殷家兄妹亲自来问她情况,然后她就透露一个孟红芙与人私会的地点,等他们半夜过去查看时,就会发现孟红芙的尸体了。而没有人会怀疑她,因为她腿脚不便,又惯常柔弱。”
沈樊成眯了眯眼:“殷家兄妹同她无冤无仇,又何必拉人下水!”
“呵,沈少侠,这话你说出来也不嫌臊。我还同你无冤无仇呢,你为了暗单子的利益,不也可以抓了我么。”飞花手斜睨了他一眼,“你在江湖上的名声,大概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点吧,你也是个公认的祸害。”
沈樊成无视了他的后半句,只幽幽地道:“从你对殷小姐下手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同你有冤有仇了。”
飞花手一愣,随即笑了:“哦,想不到沈少侠也是好这一口的。刚及笄的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还懵懂得很,这样子的女孩儿玩起来最有意……呃!”
他的两侧嘴角被剑锋滑破,迅速地淌下血来,舌头被冰冷的剑尖抵着,动弹不得。
沈樊成凑近他,声音低沉而危险:“你不要把我拉低到和你一个档次上去。你再敢乱说一句,我暗单子也不要了,现在就割了你的脑袋,把你挂到品鉴大会的展台上去,让你瞧瞧我这个祸害并非浪得虚名。”
江湖人,可以不要脸,但自己的首级被人悬到品鉴大会上供睽睽众目观看,绝对是最恶劣的、对祖宗十八代的侮辱,但凡是个人就无法忍受。
而他沈樊成,从来就没想当一个君子。
他和殷佑微自然不是飞花手说的那样,只是飞花手说话太难听,他无法忍受这种污言秽语是加在她身上。
她很可爱,也很有意思,应该被她的哥哥好好护着,不应该去接触那些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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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樊成把飞花手交到了暗馆,拿了赏金就走人。
他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满足地收好。
天色已晚,他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决定回孟府把“祸水”找回来。当时走得急,根本顾不上带剑。
孟府已经贴了封条,他轻而易举翻了进去,没在自己的屋子里找到剑,想来是被衙门查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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