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岑玥当真可恶,刚回来便要占她便宜。
舜王刚低头喝了一口绿豆汤,听到这声软糯糯的“小舅舅”嘴里的汤差点儿没从鼻子里喷出来,他猛地咳了几声,忙拿了帕子擦着。
太皇太后见了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你这孩子,喝个绿豆汤也能呛到,真是的,也不慢着点儿。”
邵珩在心里暗笑他活该,面上却也一脸关怀:“小舅舅,你没事儿吧?”
舜王看了眼身旁那个努力憋着笑意的小丫头,转而对着太皇太后道:“母后啊,浔阳说得对,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吗,邵宋难得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让人兄妹亲近亲近才是。漪宁姐和丞相想必也盼着浔阳回去一家团圆呢。”
太皇太后听着有理,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那就等用了晚膳再回吧,这大白天的太阳毒,别晒坏了。”
“不用那么急。”舜王打断太皇太后的话,继续道,“等明日邵宋来给陛下请安时顺便把她接回去就是,如此也就两省了。”
邵珩闻此略微有些惊讶:“我三哥为什么要向陛下请安?”她记得三哥并不是朝中官员,也无功名在身,若只是寻常的官宦子弟,应当没有入宫面圣的规矩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三哥同我还有陛下的关系可不是你这小丫头片子能懂得的,想当年我同你三哥在外游历,你三哥还做过陛下军营里的军医呢,我们可是患难之交。”
听舜王说起外出游历的事,太皇太后不免又絮叨两句:“你也是的,都不说消停两日,整年整年的往外面跑,娘现在也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保不齐哪天就没了气儿,到时候若是想见你一面,找都没地儿找去。”
舜王闻言神色变了变,讨好地起身站在太皇太后身后为她揉捏肩膀:“母后,好端端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洪福齐天,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难得被自己这小儿子伺候着,太皇太后也很是受用,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你呀,尽会在我跟前耍嘴皮子,你若真孝顺,自今日起便老老实实待在这长安城里好好陪陪哀家,再娶个王妃给哀家生个孙子,哀家也就不愁你什么了。”
“母后不是有阿栩和阿杨两个孙子了吗,还急着要什么孙子,还是盼着他们俩给你生个重孙的好。”
说话的功夫,御医过来帮邵珩看了看脚上的伤,又交给朱雀按摩的法子,只说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太皇太后闻此,才算是放下心来。
* * * * * * * * * * * *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岑栩和安王一起过来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长乐宫里难得热闹了一回。
饭桌上,邵珩瞧着太皇太后左手边的舜王岑玥,再看看右手边的岑栩和岑杨,一个儿子并着两个孙子,竟然也是三代同堂呢。
舜王是个多话的,饭桌上自然也没闲着,有他喋喋不休地讲些外面游历的趣事儿,这一顿晚膳下来气氛倒是格外融洽,素来冷着一张脸的岑栩也难得缓和了神色,偶尔与他聊上两句。
用过午膳,岑栩和岑杨难得没有如往常一般早早地离开,反倒是又在这长乐宫多坐了许久。
几人闲来无事,舜王便笑着提议道:“许久不见你们兄弟两个,今晚咱们手谈一局如何?本王一个人让你们兄弟两个。”
安王闻此俊逸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浅笑:“皇叔还是对自己的棋术这般自信,不过这一年来本王也在这棋艺上颇有研究,皇叔想一人对付我们两个,只怕未必会赢。”
“是吗,本王可是许久不曾遇到敌手了,若今晚你俩真能让我尽兴,我把这箫赠与你如何?”
舜王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支玉箫,那玉箫通体碧玉无瑕,晶莹通透,中央有着一片拇指盖大小的嫣红,宛若绿草丛中开出的娇美之花,耀眼而刺目。上面雕刻着一对儿盘旋而舞的凤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邵珩虽不太懂这个,但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安王最擅吹/箫,好的玉箫自然见过不少,但瞧见舜王手里的这支明显眼前一亮:“这箫……”
舜王笑了笑:“没错正是前朝被誉为‘箫公子’的冯子玉的贴身之物,据说这上面的一点嫣红乃是他的血滴落这玉箫之上,渗入其中的。冯子玉死后他的箫也不知去向,不过前段日子被我凑巧遇上,因缘巧合之下便到了我手中。”他说着看向目光一直盯着那箫的安王,“怎么样,这赌注可是不小吧?”
岑栩知道,皇兄已经苦苦寻找此玉箫多年,如今眼看着就在眼前,自然想帮他赢回来,便对着一旁守着的康顺道:“去御书房取朕的翡翠棋子过来。”说完又扭头看向舜王,“皇叔若是输了可莫要赖账才是。”
岑玥听了这话很是不满:“你当你皇叔是那三岁孩童,说话不算话吗?若你们二人真能联手赢了我,这玉箫自然予了你们。”
邵珩同太皇太后在一旁的黄花梨山水纹金漆软塌上坐着,听到他们三人的谈话在太皇太后耳边小声道:“舜王一个人对安王和陛下两人,这不是明摆着要输吗?”
太皇太后笑道:“那是你不知道玥儿的棋艺,幼时他一个人对安王和雁王兄弟两个,便从来没有输过。连先帝在世时都夸赞他的棋艺长安城里找不到对手呢。”
提及雁王,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禁不住又叹息一声:“先帝子嗣稀薄,统共才三个孩子。雁王是长子,年少时瞧着是个乖巧的,却未曾想竟做出这等犯上作乱之事来,平白丢了性命。”
说话的功夫,康顺拿了岑栩的翡翠棋子进来,邵珩听得那边热闹,一时好奇也凑了过去。
却见那黑白棋子分别是由墨翡和白翡制成的,晶莹圆润,手感光滑,看似黑白分明,却又宛若透明一般,一看便知是翡翠中的上品。
舜王伸手抓了抓那棋子,很是满意地点头:“不错,对弈就该用这样的棋子,心情才会愉悦。”
“那咱们开始吧。”安王道。
舜王看向邵珩:“浔阳给我做参军如何?”
邵珩原本正好奇地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棋子,闻此诧异地抬头,随即便笑了:“你确定?”
舜王道:“我听你二哥说你近日很忙啊,又是学下棋,又是学画画的,勤奋的很,如今有个学习的机会难道还不好好把握?”
邵珩见他有意指点自己一二,自然是乐得接受,忙欢欢喜喜的搬了绣墩儿过去坐着,一副好生聆听教诲的架势。
此时舜王和安王相对而坐,岑栩在安王旁边的玫瑰椅上坐着,如今邵珩往这边一坐恰巧便与他并肩了。鼻间不时传来那股清淡好闻的花香,岑栩心头泛起一丝涟漪,不由得握了握拳头。
状似不经意的斜眸看去,却见她今日着了件粉红色的桃花折枝寒烟裙,头上插了支紫雀衔珠步摇,面容白皙,双颊微红,樱唇轻抿,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颈间留下一大片雪嫩的肌肤,有型的锁骨优美而迷人。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恍惚间,他竟有些怀疑梦中的那名女子,还有夜里的那条蚕丝被会是她。
邵珩莫名觉得身旁的岑栩好似在望着自己,她身形微顿,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下意识扭头望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撞上岑栩的目光,他优雅端正地坐在那里,一脸认真地望着已经开始的棋局,偶尔眉心微蹙,倒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似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他蓦然扭头望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邵珩不由吓了一跳,匆忙别开了脸去,一颗小心脏扑通通的跳动起来。
岑栩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思索着,不一样的声音又如何会是同一个人呢,定是他想多了吧。
至于这花香,喜爱琼花之人那么多,兴许……只是巧合。
高手过招,邵珩起初还能看明白一点,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有些撑不住了,丝毫不明白他们下的是什么,甚是无聊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舜王刚落了一子,见此不由笑她:“看来,你的棋艺实在有待长进,指着你做参军我这玉箫铁定是要输了。”
“我还没开始学,自然称不上有什么棋艺。”邵珩如是说着,她上一世还是邵珩的时候便不学无术,虽说后来在乔第的身体里待了三年,可不过三年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邵珩渐渐觉得有些犯困,昏昏沉沉间便歪倒在了一张坚硬又有弹性的靠背上,很快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外面夜色深沉,寂静无声,她揉揉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醒了就赶快起来,朕的胳膊都要被你靠麻了。”
冷冷淡淡的声音使得邵珩一个机灵,飞快地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倒在岑栩的肩上睡了许久,顿时面露羞赧:“我……”
岑栩瞥了她一眼,并未理她。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方才她靠过来时为什么没有推开她,或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儿让他生了怜惜吧。不过,肩膀虽然给她靠了,他权当做是兄妹之谊,并不希望她误会什么:“下次再睡便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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