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我倒是一愣,随即收敛了情绪,芈渠眼神凌厉看出了我的端倪,“怎么了?”
“陛下随我来。”这时候我可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就算楚王已被暗中带走我也不能慌只能硬着头皮带他去楚国的寝殿。
到了寝殿,果不其然,寝殿空空如也。
“先王呢?”芈渠勃然大怒掐住我的肩膀问道,眼中闪烁着,“你在骗朕!”
我僵了僵,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吃痛的拂一拂袖子,笑答,“陛下在说什么呢?我当真是亲眼瞧见先王将毒血喝下。” 垂下袖子,在内衬上一遍遍擦着手心的冷汗,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静,再冷静。
“陛下,太子元带兵快要攻进王殿了。”一个将士急匆匆的进来跪倒汇报。
芈渠一脸怒火踢开了将士,“你还在骗孤!”芈渠一巴掌向我扇来,我向后闪躲,他并没打着,他随即拽住我的衣领,喝道,手上颤抖眼中泛出恼意。
我一把推开了芈渠,从腰间抽出了白玉匕首,笑道,“最毒妇人心,陛下难道不知吗。”只要再坚持一会,太子元攻入王殿自己便可全身而退,看着这个才做了几分钟的楚王,我不禁嗤笑一番,讽刺的看着他。
“杀了她!”芈渠早已怒不可揭,脸色涨红,进而发青。
☆、容颜不在自作孽
将士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刀弩便冲了上来, 我心中有些害怕连连后退了几步,我从来未对阵过这么多人,刀弩瞬间刺了过来,我仰身一躲,一阵兵刃摩擦的声响蔓延在整个王殿却未伤我分毫,可是我哪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几招过后我有些力不从心被长矛架起, 芈渠猛然挥出的拳头狠狠砸向我的面门, 大脑一阵眩晕, 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看着芈渠大怒抽出一旁将士的长剑直直向我砍来。
长剑的光刺痛了我的双眼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我的眼睛, 究竟怎么了。
忽地腰间一紧,我睁眼看去, 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芈渠的那一拳头很用力, 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瞧得模糊的轮廓, 耳朵忽然响起了羌瘣的声音,是他,他来救我了。
我努力的甩了甩头无济于事, 羌瘣紧紧的搂着我另一只手拿着长剑殊死反抗,忽地我觉得手上湿漉漉的,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也闻不到那是什么, 可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那是羌瘣的鲜血。
羌瘣搂着我的腰的手猛然松开,我被重重的甩到了一边撞在了一旁的石柱上,“羌瘣……”我茫然的伸出手去触碰他却再也触碰不到了。
忽地我的头发被芈渠抓起,“即使我得不到王位,我也要你们给我陪葬!”芈渠的声音冷漠且凄凉,我被迫看向了着他,模糊的轮廓在动摇着。
“不要……”羌瘣的大叫声忽然传入我轰鸣的耳朵里。
紧接着,我的脸一阵刺痛,是利刃划过皮肤,不,是划过骨骼的刺痛,我下意识地侧头却被芈渠再次暴力的抓过来,微微眯起眼试图去看仔细些,模糊地看到在他白晰修长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上还在滴落着鲜血。
他……
毁了我的脸。
毁了我一直引以为傲的脸。
羌瘣拼死的来了我身旁推开了芈渠抱住了我,我看不见,我不知道我是在哭还是在笑,我的手抚上了我的脸,我感觉得到,一道自额头到脸颊的刀痕,很深,甚至可以摸到骨头。
我心里害怕,一动未动,为什么要变成这样?这张长安哥爱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忽然感觉身旁的羌瘣被一脚踢的好远,芈渠慢慢的向羌瘣走去,为什么,太子元为什么还未攻入王殿,我伸手抱住了芈渠的腿让他不要靠近羌瘣,多么狼狈。
忽地,血撒满了左半边脸颊,我心中唯一的希望也被芈渠狂笑不止的笑声中劈成了灰烬,身子几不可见的颤了颤,“羌瘣……”我的嗓音有些嘶哑,慌张的伸出手去碰他却没有碰到,“羌瘣……羌瘣……羌瘣……”我一遍一遍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无厘头的用手去寻找他。
“小疯狗……”
我听到了熟悉且虚弱的呼唤声发疯的爬往了声源,惊喜碰到他随即又开始内疚与痛苦起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我感觉到羌瘣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我的脸颊,“小疯狗……别哭。”
深埋在心底多年的回忆,朝夕相伴的五年岁月,羌瘣在我心中总是无时无刻的在笑,是自己害了他,手微微颤抖,哭的更厉害了。
他竟然出乎意料的摘下了他的面具,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吃力的将面具带放在了我的手心,“好好活着。”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从我手中滑落,一阵头晕目眩中,我却笑的愈发灿烂,烛光下如同魔鬼般,几分寒意与可怖。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我的心头,感到浑身冰凉,手紧紧的箍住了羌瘣的脖颈,四周空寂安静,似乎苍穹之下,也只得你我二人而已。
我听到了身后芈渠拖着长剑朝我走来,长剑触碰地面的声响很是尖锐,我慢慢的拿起一旁的残刃站了起来看着芈渠,模糊的轮廓,笑容在我脸上显得如此狰狞不堪,闭上了双眼, “你不该杀他的……”我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慢慢睁开眼睛,双眼模糊的看着芈渠,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慢,越来越浅,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化作一片澄明的清宁。
“疯狗?你如此这般模样当真像只疯狗。”芈渠两眼发直的看着我,话语中戾气横生。
“蛊儿,今日怕是要让你尝尝血气了。”
我嘴角一笑,瞬间蛊虫铺天盖地的爬下,还未等将士们惊呼,便被蛊虫啃食的只剩下骨头,芈渠襟危的退后了几步,一张脸红里透白,白里透青,煞是惊愕。
我手里紧紧的握着长剑一步一步的走向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你不该杀他的……”芈渠欲先下手为强却被蛊虫啃食住了脚腕,芈渠吃痛的大叫,叫声惨痛带出的血痕淋漓一地。
我握紧了剑柄,长剑挥起,重重的砍下,只觉得面前鲜血肆意,模糊的看见他的头颅涣散,我的嘴角微微扬起,那成千上万的蛊虫消失在了大殿的缝隙中。
忽地殿门被推开,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惊愕。
“千姤。”是子渊的声音。
我缓缓的转过身看他,好似看见了太傅。
“你……”看着面目全非满身鲜血的我,看着这大殿上的白骨皑皑,看着身首异处的芈渠,我感受到他的语气有些微微颤抖。
我绝望的紧紧握住羌瘣的面具跪倒在羌瘣身前,五年内,我从未觉得羌瘣在我心中竟是如此重要,我认为羌瘣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当他真真切切的离开我的时候我才觉得这颗心脏似乎快要碎掉了。
他让我多笑笑,他让我不要哭,他让我好好活着。
而他,从这场游戏的看客,变为了代替我赴死的人,如若我早该知道是如此结局,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留下,说什么都不会告诉他我与楚王的计划。
“ 羌瘣,我替你报仇了……”热泪止不住的滚落,无数的血珠顺着脸庞滑落,我却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脸上的血在往下滴,凌乱的秀发贴着肌肤,抬起手不由自主的拥住了羌瘣的脖颈,阴冷,有种压抑的感觉,面如死灰的倒在地面上,“不要走……”似乎用最后一丝气力咆哮着,血冲红了双眼,显得狰狞不堪,我却不自觉的晕死在他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梦魇中惊醒,瞪大了双眸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了,目光没有焦点眼神是绝望后的一片死寂,瘦弱单薄的身影看上去脆弱而悲哀没有一丝生气。
“千姤,你醒了?”芈柔上前扶起了我,也许她知道了楚王的计划对我心存愧疚,语气出奇的温柔。
“羌瘣呢?”我抓住芈柔的衣袖质问道。
“两日前被好生埋葬了。”芈柔于心不忍的道。
我心灰意冷的倒在了床上,手抚上眼眸,“我是瞎了吗?”我心头一凉怯怯问道。
“御医说你是短暂性失明,只要多加休息便可复明。”芈柔端起一旁的药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着。
“那……我的脸是毁了吧……”我眸子陡然阴沉,心头不由涌起一阵心酸痛苦。
芈柔没有回答,屋内一片寂静。
几日后,我的双眼也慢慢复明了,忐忑不安的走向铜镜旁,镜子里的我满目疮痍的疤是那样的狰狞不堪,我身子一阵抽搐,心再次狠狠的揪成一团,几乎快不能呼吸。
那张引以为傲的皮囊如今却变得惨不忍睹。
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道,“如今这副皮相……长安哥还会爱吗?”不管是在赵国地牢里日子还是被赵允束缚五年每夜忍受蚀骨之痛的日子里,我都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与长安君重逢后的情景,我从来都不肯放弃一点点的希望,可是现在,我犹豫了……
我在这场感情中从未有过自卑,可是,现在我有了。
我没有办法顶着这张面目全非的脸去见他,我突然好害怕他失望的眼神,或者是厌恶的眼神,太多酸涩在胸中翻滚太多情念想到最终却只化作苦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