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救我于水火,如今我是他的门客。”
又是吕不韦,我从未见过他却从他人口中听到他的名讳不止一次,强抑下情绪,笑道,“吕不韦……”他会害了嫪毐的,我生恐的抬头看着嫪毐,五马分尸…… 想到这里,我的眼神顿时变得恐慌起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额头瞬间冷汗渗出,嘴角一点点、一点点翘了上去,最终,露出苦涩的笑容。
“怎么了?”
“你还是和吕不韦少接触的好。”嫪毐经历过的,我都不知道,他眼里鲜血和死亡也见过不少,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劝诫。
“你对他有偏见?他实则是胸怀大志之人。”
我怔了怔,我倒是很同意他的这句话,若不是胸怀大志怎能会祸乱宫闱, “这好吃。”我挂炉山鸡的一片肉放在嫪毐嘴前,嫪毐一愣还是张了嘴吃下。
“接下来姤儿要去哪?”
“我要回赵国。”我道,为了芈柔,为了长安哥,赵国都是我不得不回的地方。
“为何要回赵国?”嫪毐疑惑的问道。
“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还记得长安君吗?他说他会等我的。”我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幸福的神情。
时隔多年,我扔放不下对长安君的执念,我答应他会去寻他,即使我的脸变得如此这般不堪入目,即使他不爱我了,我也要兑现我的承诺。
这时墨童走了进来,“公子,墨童已经击溃他们了。”他面色红润,身上的衣物依旧整洁,除了手上还沾有一丝丝血液他处丝毫看不出是方才恶斗一翻的人儿,我顿时扬眉,一个人武功再怎么高强也做不到以一敌百还毫发无伤。
“过来坐下吧。”
墨童就着我坐了下来,他的嘴巴一直在吃着可是双眼一直在打量我,吃饱喝足后我便准备去往赵国,我看出嫪毐有些不舍,为我准备了些许的干粮,似乎有什么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我让他无事时来长安君的封地看我,他没有拒绝。
快马加鞭,整整五日,我终于踏进了赵允的封地,我没有做过多停留驾着马冲进了赵允的府邸,下了马,看着面具下的我,刚穿好衣物的赵允显然有些一愣,“这些时日你去哪了?我派人寻遍了整个赵国。”
我也有些诧异,难道绿柔没有告诉赵允?
“芈柔被禁足在楚国,你是他的丈夫,理应去救她。”为何我见到赵允就想到羌瘣惨死的情形,我虽然当时看不清,但是那场景却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满怀欣喜却被负
“芈柔……”赵允有些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芈柔与千姤的一同消失,紧接着羌瘣又不辞而别自己早就该看出端倪,“可是我只是个小小的诸侯国,楚国,七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只要他们不放芈柔我哪有半分把握救出芈柔。”赵允的声音是低沉的。
“懦夫。” 忽然间, 我好憎恨他的懦弱, 他怕权欲, 所以在长安君最脆弱的时候劝说我放弃他, 他怕死亡,所以放弃了我,将我变成了毒女, 如今他怕两国交战竟要放弃自己的妻子。我的手紧紧握住,手心很凉, 满是泪痕的芈柔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我低沉的笑了出来。
芈柔孤身坚持, 唯有对赵允的挂牵和信赖始终支撑着她。可是如今这份仅剩的希望也要放弃她, 我心头似被狠狠捏了一下,抽出了赤影剑指着他的喉咙,“你不是怕死吗?若你不去带她回来我现在便杀了你。”我的肩头微微发抖, 身旁的婢女们也慌张了起来连连下跪。
他只是笑,渐渐笑出泪来,许久后,他才道, “我在你心里只是贪生怕死之人吗?”赵允颤声道。
他似乎在与我赌气,下午便率领着为数不多的士兵前去楚国,而我便离开了这儿,寻人蛊为我指明着去往长安君的封地方向。
很久后,我才知道,他死在了楚国,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当时我的这种有勇无谋肆意的凌迟在他的心上,任意践踏着他的尊严。
又过了数日,我满身疲惫的来到了长安哥的封地,可是心里还是激动万分的,集市上喧闹,我笑眼滟滟走到一旁卖糖葫芦的地方,“请问诸侯王的府邸在哪?”
“姑娘找我何事?”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强烈的熟悉感,又带着一丝陌生,我激动的转过了身子,长安哥苍老了许多,已是步入中年的模样,没有当初的干净利落,可是那种神情丝毫未变。
眼中瞬间溢满了泪水,又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可是,他手中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而孩童身旁还站着一位雍容大方的女子,卖糖葫芦的大叔随即笑道,“这便是我们的诸侯王,旁边这位是诸侯王妃玊妤,而这个孩子便是他们的孩子赵枼。”
诸侯王妃?我如同晴天霹雳般愣愣的站在那儿,我下意识的要逃跑,跌跌撞撞的往身后跑去,我不知道他追没追来,我跑到了角落里,绝望的缓缓的沿着墙跌落在了地面上,滚滚的热泪流淌在惨白的脸上,我真心实意待他,我满怀欣喜的来寻他他为何要负我。
他说过他会等我。
他离开我一年便与其他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长安君走到了我的身前,“小鸡蛋……”他还是认出了我,即使我带了面具他还是认出了我,我沉默,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不知现在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他。
我抬头看向长安君的双眸,“为什么要负我……”我依旧固执地想要他的爱,想要他的一切,“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上连你也骗我!”
“我以为……你死了。”他的脸上充满了牵强与不安。
“这么多年来,我不管受了多大的苦,忍了多大的痛,只要一想到长安哥在等我在等我,我便觉得这一切痛苦都是无碍的,可是如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内心波涛汹涌,站起了身,“我毁了容,丢了太子之位,而现在,你也不要我了吗?”我感觉全身的气力被猝然抽空。
长安君一把搂住了我,用力的抱着我,“我不会丢下你的。”长安君要与我重新开始吗?心中激动起来了,未曾想过要与其他女人分享他,长安君将我带回了府邸,好生命令下人伺候好我,我真的很累,没有洗漱便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次日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我的脸颊上,映入眼帘的是长安君的孩子赵枼,他龇牙咧嘴的看着我,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姐姐你醒了?”
我讨厌他,并没有理会他,起身穿好了衣物。
“姐姐你和阿爹是什么关系啊。”赵枼口无遮拦的问道。
我依旧没有理会他,自顾的洗漱一番。
“昨夜阿爹与阿娘争执了许久。”赵枼继续说道。
“出去。”我冷冷的道,我觉得他像苍蝇一般嗡嗡嗡的说得惹我心烦,我不喜欢小孩子,更不喜欢这种说的没完没了的孩子。
“怪不得阿娘讨厌你,枼儿现在也讨厌你。”赵枼气冲冲的道,跑出屋外却撞上了长安君。
“阿爹,她欺负我。”赵枼泪汪汪的道。
长安君用了一种从未有过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触动着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觉得我现在好像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忽然一揪心,心中仅剩的希望破灭,我忽地一记冷笑,“我就是欺负他了,我恨不得杀了他。”面对这样的神情,我不想解释,我突然好想看看长安君在我与他们之间如何抉择。
或许,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为了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我苦笑的坐在一旁拿起一块糕点吃下,内心实则是一触就碎,糕点干涩吃得有些噎得慌,自己心就像冻住了似的,沉重地坠在胸膛里,虽重得很,却毫无内容,只是平白地镇压着所有的情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先在这儿住下。”长安君温柔的声音突然传进了我耳中。
我心里百转千回,“你是在可怜我吗?”我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轮廓分明,目光似乎闪了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长安哥未来看我一次,酒微涩,人初醉,看着夜色,长安君的笑脸恍惚从脑海中一晃而过,轻声笑语绵延不断,不觉酒杯已空空如也,平日冷漠无踪迹代替的却是一丝淡淡的笑意。
握手成拳,又在自己面前伸开,这双手曾经是有过他的温柔的。我笑着站起来,身子却软软的一晃,那一刻的宁寂中只能听到我心脏的跳动,恍然失神,有长安君的日子似乎都根本是一种错觉,让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许是刚刚喝了太多酒了,脑袋有些昏沉,一路踉踉跄跄绕了又绕,初冬了有些冷,空寂的院落中似乎就我一个人在向前行,一路扶墙而行。
心脏隐隐作痛,令我意外的是前方有一个人,看不清眉眼,有些许熟悉,是长安君名副其实的妻子玊妤,是我憎恨的一个人。
“你还死皮赖脸的留下做甚?”话语中竟无半分情感。
我笑着,酒精刺痛着神经,双眸中竟满是恨意,一遍遍的劝说自己,不要去听她说的话,可是我劝说不了自己,举步维艰的走向玊妤,看着她那双一双细长的眼睛,若我杀了她长安哥是不是便会与我在一起,心中隐隐生出这丝邪念,一双眼很莫测的看着玊妤,直勾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