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却看也没看她一看,微玉仍被许宫正压着背,她撑了撑,总算又起来一些,抬眸间,太后温和慈爱的眸子正对着她,身旁站着仍有些气喘的清溪,她忽地心头发热,鼻头酸酸,嘴角扯了又扯,露出个吃力的笑。
太后对着许宫正罢罢手,许宫正这才收了手,见宫人将微玉扶起来,张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太后又朝她罢罢手:“此事无需追究,你下去吧!”
许宫正这才点点头,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许宫正一走,贵妃也心惊胆战不敢再待下去,找了个由头告退,太后竟也点头应允。待贵妃一行人轰轰烈烈离开,弦乐宫也跟着静谧下来。
冷风穿堂而入,大姑姑素芳麻利地撂下棉布帘子,又叫人为祖孙二人上了热茶,这才悄悄带着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太后端了盏茶,却是递到微玉手中,微玉将茶盏握在手里,暖烘烘的温度从杯壁上传来,她忍不住轻轻叫了声:“祖母……”
太后却慈爱地笑了笑:“冰嬉的事珞龄说给我听了,你摔在冰上可有伤着?”
微玉听她不但没问罪反倒关心,一颗心不由柔软起来:“祖母不怪我鲁莽?”
太后听得笑了笑,配合得做出佯怒的样子:“自然是怪的,但是更怪你摔了自己。”
大姑姑素芳守在门口微笑着听了一回墙角,却见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在廊庑里缩着脑袋,她一眼便觉得不对,命人将那小太监抓了起来。得了太后应允这才将小太监送进殿内,小太监犹如抖糠,被太后一声呵斥,便吓得趴在地上道:“奴才是给殿下来送药的。”
一直不做声的微玉微微诧异,轻轻问了声:“是谁要你送的?”
小太监吓得声音直发抖,短短的几个字在喉咙里顿了半晌,这才道:“是北齐的宁王殿下!”
微玉听得一怔,一颗心仿佛被人绵绵软软打了一拳,纪廷……你不是厌恶我还来不及吗,为什么又……
坐在一旁的太后却笑了又笑:“如此,甚好!”
微玉却听得失神,甚好……真的好吗?
第11章除夕
纪廷送来的云南白药是由个景泰蓝的小瓷盒装着,白药擦在伤痕上凉凉的。内殿里生着地龙,微玉宽了衣趴在床榻上也不觉得冷,清溪坐在床边为她擦药,微微笑:“可见,宁王殿下心里还是有殿下的,擦上去,可舒坦些了?”
微玉静静把玩着那景泰蓝小瓷盒,盒上细致地画着朵鸡血石色兼着车渠色的番莲,莲下的叶子青嫩漂亮,她无奈地笑了笑,道:“我只怕他心里还怨恨着我。”
说罢,她侧过头透过户牖罅隙看了眼窗外夜色,轻叹:“过几日便是除夕,再过些日子,过了十五就要……”
话尚未说完却被清溪截下,她笑道:“过了十五殿下就要出嫁启程北齐了!”
微玉轻轻笑了笑:“我出嫁,你可开心?”
清溪忽地牵起她消瘦的手臂,深深笑了笑:“自然是开心的,殿下!”
微玉又是轻轻笑了笑,她又何尝不知面前笑靥如花的清溪是在安慰她,心下暗叹一口气,又轻轻摩挲小瓷盒,若真到了那一日,也许会开心吧……
年关下,各宫里一片忙碌,因太后年事已高不问后宫事宜,宫中家宴便交由贵妃经办,也因着北齐和南楚将要联姻,几位北齐使臣也被请来一同宫宴。
到了除夕夜,微玉和珞龄结伴同去宫宴,珞龄座位安排在太后身侧,微玉却被宫人带到最靠宫门处的位置坐下。珞龄要同人争执,被微玉拦下,贵妃不比她人,因着她得罪了贵妃,她过些日子就要去北齐了,可珞龄在宫里的日子还长,难免遭她记恨。
落了座,人尚未到齐,身侧的宫门大敞,寒冬的冷意窜入。她虽穿得不薄,寒气仍是侵入尚未好完全的背伤,叫她忍不住掩面轻轻打了个喷嚏。
她低头缓了口气,清溪细心地为她搭了件衣裳,她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再回头却撞入一双冷漠的眼睛。纪廷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低声道:“安宜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娇气。”
微玉哑然一瞬,他已然走远。
跟在他身后的李毓温和地朝微玉笑了笑:“宁王殿下是这么个别扭脾气,殿下别介意。”
她如何不知纪廷的脾气,知李毓好意安慰她,微玉微微笑:“是。”
两人说着话,有宫人唱道皇上驾到,一应人等皆闻声请安,微玉见着双方头龙纹重台靴打头从她面前经过,她忍不住微微抬头,这位夺她父皇皇位的皇叔一如既往的肃穆威严,即便是除夕家宴也依旧不甚言笑。这些年操劳国事,为她父亲收拾烂摊子,正值壮年的年纪,鬓角已然微白。
她如此想着,皇帝已然入座,歌舞升起,有宫人高歌,舞姬旋舞,众人举杯同饮。她有一瞬忆起当年,父亲将她抱在膝头,一应宫人恭敬地在她身下跪拜。歌声起时,母亲带着她高歌,父亲取过琴,边饮酒边弹奏,而纪廷便是这时候为她弹奏了那曲为她做的寒玉曲……
想到这里,她微微侧头看了眼远在上首处的纪廷,纪廷正清朗笑着同太子还有李毓二人笑谈饮酒,收了目光,却见珞龄笑呵呵窝在太后臂弯里撒娇,太后笑着同皇帝说了两句话,几人一同笑了。微玉不禁低了头,强扯了个笑,真是一幅和乐融融的场景啊……
再抬头,却见贵妃正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微玉轻蹙了眉尖,夹了筷幼时最爱吃的肉糜丸子,嚼在口里细细嫩嫩的,却苍白得没有滋味。深吸了口气,一口饮下杯中清酒,清清澈澈的酒水却如烈火般烧进胃里,炙热得难受。
看了眼门外静谧寂寥的夜空,她强忍着酸涩的眼睛,父亲,母亲,孩儿想您们了……
家宴热闹闹的气氛逼得微玉喘不过气,她携着清溪悄悄离席透气。清寒的夜风吹散微玉心头的燥热,清溪担心她冷,回了弦乐宫给她拿手炉。
虽是寒冬腊月的季节,御花园却仍有幽幽绿意,微玉随意走了走,捡了块顽石坐下,昂起头,天上挂着弯新月。微微寒风拂面,捎动鬓边碎发,她轻轻捋了捋,露出消瘦的脸颊,苍白的脸色映着幽幽月光越发显得人纤瘦。
“你……”一声冷却犹豫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身后传来,叫微玉听得一惊,警惕地回过头,却见纪廷站在假山的阴影下,夜色笼罩了他的身形,辨不出神色。
微玉收敛了神色,想扯出个笑,却良久笑不出来:“王爷怎么也出来了?”
他见她如此,冷冷嗯了声:“出来醒酒。”
微玉点点头,沉默着不说话。他先是那样怨恨她,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丁点尊严,结果她都快要死心了,他却又送了药给她。她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实在不知道如今该怀着什么心情同他说话……
而他,竟也站在她跟前不说话。
空气里散着淡淡的梅香,萦绕在两个久久不语的人之间。沉默复沉默,她忽地想告辞离开,他却突地道:“药用了吗?”
微玉点点头依旧不说话。
他又不乐意了,拧了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你就只会点头吗?难道这又是你想出来挑衅我的新招?”
微玉被他的话说得一愣,心里不是滋味地抬起头,末了,冻僵的脸居然露出个笑:“若是宁王殿下真是这般想的,那便是吧……”
这轻轻飘飘的话落进他耳朵里,他忽地有些不耐烦,又有些焦躁,她真不知道,她这个笑,笑得多难看。他看着她消瘦的脸庞,看着她难看的笑脸,突地来了气,冷下黑得不能再黑的脸,道:“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拂袖,急匆匆离去。
夜越发深了,月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微玉看着纪廷离开的背影良久不挪眼,心里却空洞洞。身旁,青松投下黑逡逡的影子,一阵风过,几根松针跌落在肩头,她伸手方准备拂下,松针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拈走,李毓朗润的容貌被月色映得愈发温润,浑身散发着安逸气息。
微玉看得微微发愣,旋即却回了神向后退了一步:“侯爷,宁王刚走。”
李毓顿了顿,随即却微微一笑,方道:“我知道,殿下的背上的伤还痛吗?”
微玉轻轻摇头,对着李毓轻轻一笑:“多谢侯爷挂心,已经无碍了。”
李毓轻轻点头,脸上仍是一副风清朗润,又道:“殿下之前托我找玉,还记得吗?”
微玉听他这样说,猛地抬起头:“侯爷找到了?”
李毓却轻轻摇头,松柏的阴影投在他的衣袍上,影影绰绰的:“我仔细为殿下寻过,确实没能找到。倘若是真落在了四裔馆,我定能寻到,殿下有没有想过是身边……”
话尚未说完,却听得有远处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第12章夜谈
微玉却听得不远处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您在哪儿?”是清溪。
微玉应了一声,却见清溪手里捧着个手炉,额上是层薄薄的汗,见了面,清溪长长吁了口气:“殿下怎么到这儿了,叫奴婢一番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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