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么乖,不会咬我们的,想来是远山不会抱,弄疼了它。”夏至笑道。
罗锦言想立刻结束这个话题,她也不想看到那只狗,她道:“你找个新来的小丫头照顾它吧,每月给她多开一两银子,对了,让这狗离我远一点儿。”
“好吧......”夏至默默为小狗点根蜡,你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啊。
尽管如此,那只小狗还是硬生生挤进了罗锦言的生活中。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她不想看到它不想听到它,那都是不太可能的。
照顾小狗的是春分,听夏至说大小姐让小狗离着远一点,她就以为大小姐嫌弃小狗太脏了,所以每天都用香胰子给小狗洗个澡。
洗到第三天时,小狗就生病了。
早上起来就恹恹的,把肉骨头摆在面前,它也不肯吃,便便又稀又臭,罗锦言在自己屋里都闻到了。
她把春分叫进来,春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跪在地上给罗锦言磕头:“大小姐,求求您,小可怜儿请个大夫吧。”
罗锦言怔住,问道:“什么小可怜儿?”
夏至气得朝春分拧了一把,赔笑道:“小姐别听她的,那小狗一直没有名字,她乱叫着玩的。”
罗锦言满头黑线。
罗家虽然没有积善人家的匾额给自己贴金,可在昌平时,但凡是修桥铺路,施粥赈粮之类的,只要知县找上来,罗家从没有吝啬过银子。
罗家连丫头小厮都没有亏待过,怎么养只狗就变成小可怜儿了?
“去让人请大夫过来,不用心疼银子。”
罗锦言说完,看一眼夏至:“备轿,我去外面走走。”
她当然要出去,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还有那个**分的小丫头的说话声:“小可怜儿,你有救了,大小姐让给你请大夫呢,你千万别死啊,大夫就快要来了。”
轿子走出杨树胡同,夏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咱们去清心茶铺坐会儿?”
“不了,去梅花里的书局吧,两年没去,听霍家姐姐说,那书局还在。”罗锦言淡淡地说道。
夏至高兴地吩咐了轿夫,难得小姐有这个心情。
从小到大,小姐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自从上元节之后,小姐就一直不太高兴,现在老爷抱回一只这么可爱的小狗,小姐不但没有正眼看过,还像是很讨厌似的。
她记得以前在行唐时,总有两只野狗在衙门后门那里转悠,小姐就偷偷拿了吃的去喂它们。
老爷知道了,就让婆子们跟着小姐,生怕她被街上的野狗咬了。
可能就是还记得这件事,老爷才会给小姐抱只小狗回来吧,可小姐怎么就嫌弃狗了呢?
夏至想不明白,好在那间书局还在。
书局里的两个老伙计也在,看到她们主仆进去,两人怔了怔,然后就欢天喜地过来打招呼,那高兴劲儿倒让主仆二人都有些诧异。
可能是这里太冷清了,好不容易才有客人吧。
黑脸的老者对白脸的那个道:“这位姑娘是老主顾了,你去把刚到的词话本子拿过来。”
白脸老者立刻笑着走了,夏至奇道:“你们在别处还有书吗?”
黑脸老者就道:“就是我们的住处,早上出来的急,忘在家里了。”
夏至释然,罗锦言已经在书架前看书了。
她去的地方多了,对游记也就更加挑剔。她现在最想看的,是关于番邦和西北一带的游记,可是这样的游记很少很少。
她找了一遍,就不些失望起来,正想去看看隔壁书架上的词话本子,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只小狗你喜欢吗?”
这声音对于罗锦言而言,就像是夏天里恼人的蝉鸣,她的头立刻疼了起来。
“快死了。”她头也没抬,冷冷地说道。
说完,她看都没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拉着夏至离开了书局。
夏至的脸都白了,待到走到轿子前面,她才小声说道:“小姐,那人是章老七。”
“嗯,这件事谁也不要说。”罗锦言说道。
既然书局不能逛了,罗锦言索性去逛苏州街。
其实她从江苏和浙江带回很多东西,家里并不缺这些,她只是想透透气,不想现在回去看到那只什么小可怜儿。
京城的苏州街,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子,大到苏绣屏风,小到针头线脑,卖的都是女子们喜欢的东西。
“咦,这是惜惜吧。”
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罗锦言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在看着她,笑意盈盈,相貌似曾相识。
少女穿着桃花洒金小袄,翠绿色克丝八幅湘裙,外面是一件大红色斗篷,衬着一张俏脸如同芙蓉般娇艳。
电光火石间,罗锦言已经想起她是谁了。
她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一一一一
亲们,这是第一更,二更在晚上七点啊。
第一一六章 一点春
初春带着凉意的阳光下,罗金瓶笑靥如花地望着面前的罗锦言。
一晃五年过去了,小哑巴倒是长高了。
她打量着罗锦言身上的湖蓝海棠折枝妆花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墨绿色镶白狐狸毛的披风,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柄镶红宝石的银发梳。
罗金瓶微微松了口气,背脊挺得笔直,小哑巴的这身衣裳虽然都是上好的料子,可比起自己身上的洒金小袄和缂丝裙子,可是差得多了,更别说自己头上新打的金步摇了。
“惜惜,你还认识我吗?”她甜甜地问道,她终于可以直呼其名了,再不用恶心巴喇地叫什么妹妹。
罗锦言微笑点头:“瓶姑娘,好巧。”
罗金瓶瞪大了眼睛,声音扬得很高,惹得路过的人纷纷看过来:“哎呀,惜惜,你的哑病好了?会说话了?”
夏至闻言气得变了脸色,这个罗金瓶是怎么回事,大街上就这样说小姐。
罗锦言却面色如常,她淡淡地说道:“嗯,好了。”
罗金瓶笑道:“听说你和罗大人搬到京城了,住在哪里?改日我去登门拜访。”
罗锦言嗯了一声,道:“住在杨树胡同。”
罗金瓶就对跟在身边的丫鬟道:“是杨树胡同,你们可要记下来。”
丫鬟们连忙说记下了,罗金瓶这才对罗锦言道:“惜惜,你改天也来我家玩吧,我家就住在顺天府衙门后面的四喜胡同,你到那里一打听官媒罗家,全都知道。”
“官媒罗家?河间罗家?”罗锦言终于有了兴趣。
罗金瓶没想到罗锦言竟能说出河间罗家这几个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笑道:“对啊,就是天下第一媒的官媒罗家。”
夏至恼她方才说自家小姐的话,但笑着讥讽道:“哎哟,还真不知道昌平罗家啥时变成河间的了。”
罗金瓶看都没有看她,眼睛盯着罗锦言,道:“惜惜,我还有点事,改日咱们再好好聚聚。”
罗锦言再次向她颌首,直到罗金瓶主仆走远,夏至才忿忿地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该不是认了什么干亲吧?”
昌平罗家和河间罗家没有一点儿关系。
昌平罗家祖辈就是昌平农户,后代子孙经营有道,开了铺子,置办田庄,后来出了罗绍这个进士,成为公认的耕读之家。
河间罗家却是世代官媒,子孙之中做不成官媒的,也会做私媒,开不起冰人馆的,也能摆个说媒摊子。
这两个罗家虽然都在北直隶,但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
罗金瓶的父亲是罗武,他是罗家的旁支,可也是昌平罗家人,和河间的那个罗家没有关系,他的女儿怎么就成了河间罗家的姑娘了?
夏至想不明白,罗锦言当然更想不明白。
她还在很小的时候,便把河间罗家和自己这个罗家的关系弄清楚了,可现在罗金瓶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有说话,还是悠闲地逛了苏州街,这才回了杨树胡同。
秦珏目送着罗锦言走出书局,他转身也走了。
就在书局不远,有间蜀风楼,这里的东家是四川人,经营的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川菜。
长在番邦的辣椒和麻椒,前朝时传过来,并没有受到关注,农户们也没有人种植,没想到却在蜀地受到青睐。但京城不比四川,这间蜀风楼是去年开的,直到现在依然门可罗雀,但秦珏喜欢。
沈砚明天又要去宣府,秦珏在这里给他践行,原本准备走了,白伯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对他耳语几句,秦珏便让沈砚等一会儿,他跟着白伯走了。
沈砚知道秦珏在附近有间书局,倒也没有在意。秦珏没有买单,他是不会走的。
他原以为还要多等一会儿,可没想到也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珏就回来了。
“怎么了?你那书局着火了?”他懒洋洋地问道。
“小狗快死了。”秦珏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不可能,我娘把那狗当闺女一样养着,它做月子时还专门请了两个嬷嬷侍候,它生的小狗个个壮实,怎么被你抱走就要死了?”
秦珏眼睛一亮,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快把侍候你妹子的嬷嬷给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