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虽在杨树胡同时彼此见过,但并不熟稔,罗绍从来没有把霍星向他们正式引见,当时廖云问起时,李青越就是含糊带过。
李毅便笑着对罗绍道:“你这个学生倒是有些意思,小小年纪甚是沉稳。”
这样热闹的场合,这个阿星还是木讷地站在那里,全无半分少年人应有的好奇和兴奋。这小子是傻的吗?
罗绍想的却和李毅想的不同,他想到阿星自幼受到的教育,还有所处的身份,或许眼前这一切在阿星看来是难以接受的,明知朝廷有禁马令,可现在却在正大光明地做私马买卖,少年人不懂变通,眼中只有黑白,难免会有些迷茫。
他便笑着对李毅道:“他整日被我拘着读书,性子文静了些。”
这时有十几名舞姬走进来,乐曲一改,舞姬们跳起了胡舞。
胡舞与中原的舞蹈甚是不同,这也是拜古娆所赐,自从皇帝册封胡女为妃的消息传到民间,且这位古淑妃以前便是专司歌舞的女官,传说舞姿曼妙绝伦,这才令皇帝倾心。这些虽然都是传闻,但民间却争相效仿,青|楼楚馆纷纷高价请来精擅胡舞的师傅,而这千里之外的秦淮河上,更是流行一时。
见有舞姬献舞,罗绍便借机对阿星和罗锦言道:“你们两个到外面走走,等到继续赏马时再进来。”
这种场盒,自是不适合小孩子,尤其是还有小姑娘。
李毅不以为忤,又和罗绍品评起歌舞来。
罗锦言对胡舞没有兴趣,她刚进宫里,宫里排练的都是胡舞,后来她的霓裳羽衣舞受到赵极的称赞,这才渐渐改了过来。
但霍星却目不斜视,这让罗锦言很好奇。
就连二表哥也看得津津有味,阿星居然不感兴趣。
这次赏马会不允许下人随从进入,因此丫鬟和小厮保镖们都在绿杨庄外候着。
罗锦言和霍星走出赏马会的大帐子,便远远看到几个穿着纱衣的歌妓正围着一匹马品头论足。
“这匹马就是章公子此次带来的名驹吧,果然英伟不凡。”
“你懂什么啊,你又不会相马。”
“我不会,难道你会吗?如果你不是被卖到扬州,你怕是连马都没见过呢。”
“此蹄子,你再说,回去我告诉妈妈。”
江南女子语声软糯,这些女子又是受过调|教的,斗嘴也像撒娇。
霍星脸色微寒,对罗锦言道:“走,咱们到那边去。”
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些青|楼女子吧。
罗锦言的脚却像被什么钉住一样,站着没有动。
她认识这匹马,方才那位章公子就是骑着这匹马进场的。
原来这不是他的马,只是拿来卖的。
原来他只是个马贩子而已,自己真是高估他了。
他在粗布袍子里加上貂皮,他长年用着不二非尘,只是因为他贩马赚的银子太多了,栖霞寺也要香火钱的。
他要搅了赵宥的事,可能是和贩马有关,毕竟赵宥也是能弄来私马的。
他被六扇门的人追捕,当然更是和贩马有关了,难怪他要戴着面具,面具后的那张脸,怕是早就上了海捕公文。
可他为何要帮霍家呢,霍英起复对他有好处吗?莫非真像她曾经猜测的,针对的是秦牧?
他若是姓秦的,倒还真有可能和秦牧有家族恩怨,可他却是姓章的,这关姓秦的什么事。
可是,他真的是姓章吗?
罗锦言想得出神,在霍星看来有些目光呆呆,惜惜平时不会这样的。
“惜惜,你没事吧?”他问道。
“没事”,罗锦言如梦方醒,她说话依然慢悠悠的,如同有种魔力,让听者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那马神骏,我看着喜欢。”
霍星微怔,惜惜喜欢这样的马?方才李毅送她胭脂红,也没听她说过喜欢。那匹胭脂红通体红色,神态温驯,那才是姑娘家应该喜欢的吧。
“你喜欢?那就把它留给你好了。”
一个声音传来,眼前一花,穿着月白道袍,戴着狰狞面具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剌剌挡在他们面前。
霍星吃了一惊,本地把罗锦言护在身后,对那人抱拳,道:“小妹玩笑,童言不忌,公子不要在意。”
那人轻声笑了,道:“原来是玩笑,好的好的。”
说完,便向霍星点点头,看都没看躲在霍星身后的罗锦言,转身便走了。
见他走了,霍星这才对罗锦言道:“别怕,他只是卖马而已,里面的歌舞也应该停了,我们进去吧。”
罗锦言笑着点头,跟着霍星重回赏马场。
舞姬们果然已经退去,此时的乐声换成了《阳春白雪》,而牵上来的马匹也俱是神态安祥,步态优美,显然,这是适合雅士们骑着踏青的马。
这些马的价格比又略低了些,起价在千两左右。
罗锦言问李青风:“是不是就数狩猎用的马最贵了?”
李青风道:“不,也不是,好的马不但能用来狩猎,还能上战场。”
是啊,还有战马。
那个家伙该不会胆大妄为地把战马也贩到扬州来卖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匹被牵上来买走,又有没卖出去的被牵出去,好在直到所有的马匹全都亮相完毕,也没有战马出来。
但那匹通体乌黑的名驹,也没有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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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这是第二更,第三更在晚上七点。
第九十七章 半掩门
每年的春季赏马会,*都在最后竞投明年的主办权上面。
往年的赏马会都是四月举行,唯有今年推迟到五月初,原因没有出在高家,而是章公子的这批马快到扬州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
当然这是小道消息,章公子从鞑子手里贩马过来,本来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上,他一个外地人,能将大批马匹平安运到已属不易,因此,这一次出事要怪也要怪高家办事不利。
原本还有人担心高家会连续两年拿到主办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于是今年的竞投比往年更加踊跃。
李毅也参加了,可惜最终还是被高家的表亲张家夺得。
成交价格是十二万两,比去年足足高了两成。
按规矩,张家要先付六万两订金,而章公子也要给张家留下与订金同等价值的马匹。
这些马匹暂不结算,待到来年春天时,张家将余下的六万送上,将余下的四万余两交给章公子,这四万余两则是这批马匹扣去抽佣后的金额。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这笔帐怎么算,是不是公平,是不是安全,一目了然,如果心存疑虑,也不会争先恐后想要拿下赏马会的主办权了。
罗锦言暗暗算了一笔帐,不算这次卖马所得的银子,章公子仅是收回去年高家的尾数和相抵的马金,就有八万余两。而今年张家又付了六万两,加在一起便是十四万两,如果加上今天的马金,总数便有二十余万。
难怪要铤而走险,刀尖上舔血,这样的暴利,怎么不让人心动?
赏马会结束,高家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招待来宾,李毅很想把罗绍介绍给这些人,也让这些家伙知道,他有个两榜进士的妹夫。罗绍婉言谢绝了,他虽然是闲人一名,但还是有官身的,赏马会来了也就来了,但晚上的应酬还是不便前去。
李毅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看到罗绍眼中的为难之色,便明白几分,当下也不强求,让自己的大管事陪同罗绍父女回去,他带着李青风和随后赶来的长子李青凡去参加宴会。
今天是高家的宴会,明天则是张家的。
区氏得知罗绍父女回来了,便催着李青越去给罗绍请安,李青越不情不愿地去了,和罗绍打了招呼便回房看书,罗绍不以为忤,用了晚膳便和阿星下起棋来。
罗锦言先去见了舅母区氏,便回到自己屋里。
李家的规矩,但凡李毅不在时,晚膳便是各用各的。
夏至帮罗锦言写了菜单子,罗锦言很喜欢扬州的菜肴,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用得很多,看得夏至暗暗担心,待她用了晚膳,夏至便劝她到花园里走走,免得积食。
有李家的小丫鬟进来,道:“表小姐,大奶奶来了。”
李青凡的妻子郝氏,双十年华,娘家是安徽著名的米商,她嫁进李家五年生了三个儿女,很得公婆和相公的宠爱,区氏对这个儿媳也很抬举,有些她懒得去的应酬,便让郝氏替她出席。
罗锦言给郝氏见过礼,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郝氏便问她住的是否习惯,吃得是否可口,来时的衣裳带得够不够。
罗锦言一一做答,态度谦恭有礼。
郝氏长着容长脸,笑起来左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很是喜兴可人。她又问起今天赏马会上的见闻,艳羡道:“你大表哥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我早就求他带我去见识见识,他总是推说没空,好在二叔回来了,否则公公定要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倒是,四兄弟中老三李青书是个没有主见的,读书不行,做生意亦没有天份,十七八岁了,遇事还不如管事们镇定;而老四李青越则一心读书,最不喜和商贾们来往,像赏马会这种场会,他定是不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