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蕴那个扶不起的阿斗,竟然擅作主张跑到皇帝面前求赐婚,他在宫里,还不知道宫外发生的事,待到他知晓时,高蕴已经求了皇帝。
他得了杨家的好处,而杨家也握着他的把柄,他是一定要帮高蕴的。
王承秋把手里的羽扇伸平,掏出一颗丹药,把丹药放在羽扇上,那丹药用蜡皮包裹,在羽扇上滚动几下便停了下来。
王承秋一手执扇,一手执拂尘,他把手里的拂尘在羽扇上一扫,拂尘掠过,丹药无影无踪。
一旁的内侍轻声低呼,又夸张地跪下:“皇上恕罪,奴婢就是看到了王真人的仙法,一时惊愕,惊了圣驾。”
王承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可脸上的表情依旧风过无痕。
他对秦珏道:“世间万物,如白云苍狗,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元。物既如此,人岂不然。”
秦珏强忍着笑,听着他故弄玄虚却词不达意,就听王承秋忽然话锋一转,问道:“秦侍郎家中有五位兄弟,请问可有出仕?”
秦珏道:“下官的三弟做了一任江苏句容知县,现在家中丁忧。五弟擅长书画,只想做闲云野鹤,未有出仕,六弟和七弟只有十四五岁年纪,六弟已有秀才的功名。”
此时,秦珏已经明白王承秋要用什么来拿捏他了,不过他不怕,杨善宗也只是一知半解,如果他知道真相,早就告诉高蕴了,高蕴根本不用想出联姻的馊主意。
王承秋轻声哦了一声,问道:“那秦大人不是应该还有一位兄弟吗?”
这和秦珏猜的一样,是要用秦琅来说事了。
秦珏道:“不瞒真人,下官的二弟早年外出游学,从此音信皆无,至今已有九载。”
赵极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秦珏的二弟,那应是秦牧的儿子吧,秦牧还丢过一个儿子?
“秦爱卿家里还曾遭遇如此不幸?”赵极问道。
秦珏叹了口气,对赵极道:“二弟游学不久,赵栎便打到了北直隶臣身为长兄,没能及时将他接回来,臣的二弟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家里断了音讯,之后臣派人四处寻找,可惜赵栎军队所到之处,哀鸿遍野,臣的二弟生死难觅。”
因为当年我去杀赵栎了,所以才没能及时找到弟弟,我退了赵栎的大军,弟弟却死了。
王承秋在心里把秦珏骂个狗血喷头,你家那些事,贫道不知道吗?
早年,秦琅在香河逼死寡妇后,把烂摊子扔给母亲和弟弟,自己跑了。后来他在外面没有钱了,他便以当年的事要协四姐秦玲,秦珏只好几次三番从婆家的公中拿银子给他,可是秦玲一个妇人,手里的银子有限,秦琅无奈,只好与父亲秦牧联系,秦牧便把他送到了四川杨善宗那里,让他跟着杨家子弟一起读书。
他在四川待了一阵子,还是心有不甘,便又悄悄回到京城,直到后来遇到赵宥,将他带回平凉。
王承秋是杨善宗的人,当年秦琅被送到四川,杨善宗便派人到北直隶打听,得知秦琅不但惹了麻烦,还是足能去除功名的麻烦,因此才不能留在京城了。
他正要开口,秦珏却转身冲着他说道:“下官劳请王真人为舍弟开坛做法,还请王真人给下官几分薄面。”
他说道,便冲王承秋深深一揖,直起腰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没站稳,撞了王承秋一下,只听噗的一声,刚才消失无踪的丹药便从王承秋的衣袖里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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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三章 落仙坡
丹药的蜡皮很结实,掉到地上居然没有摔裂,王承秋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去捡,可是秦珏的脚尖一碰,丹药鼓碌碌滚了出去,停到刚才那名内侍的脚边。
内侍刚刚才称赞过王承秋的仙法,也不过片刻之间,仙法里的仙物就滚到他脚边了,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怔在那里。
可是王承秋却也不能放下架子到内侍脚边捡东西。
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优雅无比地轻摇羽扇,道:“秦侍郎可要站稳了,贫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名内侍终于反应过来,他弯腰捡起丹药,双手捧着,献宝似地捧到王承秋面前:“王真人,您的丹药掉出来了。”
王承秋微微颔首,羽扇平伸到内侍面前,显然是让内侍把丹药放到羽扇上。王真人是谪仙的身子,自是不屑与凡人有所接触。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内侍小心翼翼地把丹药放到羽扇上的一刹那,斜次里便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把丹药夹走了。
“秦侍郎?你这是......”
待看清楚抢走丹药的还是秦珏时,王承秋的肺要气炸了,他的好涵养已经被挑战到极限。
这个姓秦的自从进了乾清宫,便不停地向他挑衅,他本来是要以秦琅的事情令秦珏蒙羞,看秦珏还有何脸面说起优越感十足地夸夸其谈,显摆什么秦家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他刚刚开口,就被秦珏给带偏了,硬生生地把秦琅的丑事说成了秦家忠君为国的实证。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像秦珏这样不要脸的。
你的二弟,秦家二爷秦琅分明是对寡妇**不成,致人死命,被人告到香河县衙,又被你们秦家压了下来,你居然还有脸说成是因为你要刺杀宁王,没能及时接他回来,才让他生死不明。
现在你还有脸来抢贫道的丹药,分明是没安好心。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珏便惊喜地说道:“圣上,臣手里的便是方才王真人使了仙法的丹药啊。”
真是惊喜啊,这枚神奇的丹药竟然从王真人的衣袖里掉出来了。
赵极是皇子龙孙,自幼便长在宫里,宫里有歌姬舞姬,也会召戏班子来御前,却从没见过变戏法的。
变戏法的地位低下,难登大雅之堂,就连茶楼酒肆也难觅他们的身影,宫里当然更没有了。
在京城里,想看变戏法的,只能到天桥。
赵极去过高丽,去过瓦剌,可他却没有去过京城里的天桥,并非是王承秋的伎俩有多么高明,而是皇帝没有见过,内侍们或许有见过的,但是皇帝认为这是仙法了,谁还能说不是?
王承秋在御前已经不止一次展示仙法,一来二去,内侍们也觉得这就是仙法,把王真人哄得欢喜了,赏给他们一颗仙丹,来世说不定就能和他们的小兄弟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以往每次王承秋施了仙法之后,那物件儿便无影无踪了,可今天不但从袖子里掉出来,而且还被秦珏拿到皇帝面前。
王承秋连忙否定:“秦侍郎看错了,这的确是贫道的仙丹,只是并非方才那一颗,这是......”
秦珏第三次抢过他的话头,对赵极道:“圣上您看,这枚仙丹的蜡皮上有个黑印子,和方才那枚一模一样。”
赵极自是不会去看,一旁的内侍伸着脖子替皇帝来看,只看一眼便尖声说道:“哎哟,万岁啊,还真是有个黑印子,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方才的那一枚。”
话说,方才那枚长得什么样,你们谁看清楚了?
王承秋咬牙切齿,什么黑印子,蜡皮上哪来的黑印子,分明就是被那个内侍的鞋子蹭脏了。
他正要再分辨,就看到皇帝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心里一慌,膝盖便发软了,他勉强让自己站稳,这才没有跪下去。
秦珏却依然不肯放过他,只见他把丹药放在掌心里,然后单手握拳,将丹药紧紧攥住,煞有介事地对着拳头吹了口气,重又摊开那只手掌,丹药已经不翼而飞了。
先前的内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秦......秦侍郎,您也会仙法?”
秦珏微微一笑,左手的衣袖轻轻一甩,那枚丹药便从衣袖里掉了出来,他伸手接住,轻轻一抛,丹药便向着王承秋脸上扔了过去,当着赵极的面,王承秋打死也想不到秦珏竟敢用丹药砸他,他也只是愣了一下,那枚丹药便结结实实砸到他的脸上,蜡皮碎裂,有几片碎屑沾在王承秋冠玉般的脸上,甚是滑稽。
秦珏这才笑容可掬地对那名内侍道:“公公过誉了,本官这不是仙法,而是民间的一种小把戏,叫做变戏法儿,天桥上多的是,一个铜板能看小半个时辰。”
屋内是死一般的静,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赵极目光阴沉地看向王承秋,如同一把利刃,让人无法喘息。
王承秋强做镇定,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捏成拳,他的指甲保养得很好,修长透亮,如同玉石一般,与他的仙风道骨相得益彰。
可此时,这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听到咔嚓一声,那是指甲断裂的声音。
他顾不上心疼,就被一阵指甲刺破皮肉带来的痛楚代替,可是比起眼前的局势,这又算得上什么?
他千不该万不该,方才不该当着秦珏的面使什么仙法,这些小把戏是他平素惯使的,他已经成了习惯,每当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时,都会先来上一招,可是却没有想到,竟被秦珏一眼看破。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揉揉被丹药打得生疼的鼻子,对秦珏道:“秦侍郎误会了,贫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