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上而论,秦牧此人可以养老了。
因此,罗绍说了一大通,罗锦言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甚至还不怀好意地在想,若是秦二夫人闹得她烦了,她让白九娘把秦二夫人揍一通,秦家长辈一怒之下,把她送到庄子里面壁思过,秦珏会不会答应呢?
真若是那样就好了,她就能在庄子里自由自在了。
秦珏若是不答应,那就和离好了,像张三姑奶奶这样住在娘家,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也挺好的。
罗绍并不知道,他临时想来转移话题的一席话,让罗锦言连和离以后过的日子也计划好了。
而此时的吴氏懒洋洋地靠在炕上,丫鬟便进来告诉她,二老爷过来了。
秦牧一进门,看到吴氏穿着家常小袄,两边的太阳穴上各贴着一小方膏药,惟恐别人不知道她在生病一样,他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蠢货,究竟知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在二月初六之前痊愈,你为何还在这里装模做样?”他质问道。
吴氏冷笑,你问谁呢?既然要让我去罗家下小定,可明知我病了,不论是秦烨还是秦珏全都装成不知道,别说来问候了,甚至没有打发人来看一看,你们父子这么能干,那就别来求着我啊。
“老爷,您不记得了?秦玉章可是对皇帝说了,他不要恩封,他要凭本事科举入仕。您也是考过科举的,就算是他能考上,快则三年五载,慢则十年二十年,没有你提携他,他就只能慢慢的熬资历,他不入仕也就罢了,一旦走上这条路,以后要求你的事情还多着,可你看看他现在像是能看清形势的吗?还不如乡下小子会奔前程。所以你也不用把他放在心上。再说,虽然四皇子监国不利,可是皇帝不是也没有怪罪你吗?你就不用担心了,过些日子瑞王世子进京,我和广安伯夫人说好了,到时请广安伯帮忙安排,你和瑞王世子见上一面,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秦牧已是摇晃几下,若不是及时扶住炕几,他已经被她气晕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去的广安伯府?谁让你去的?”
吴氏不悦:“不是你说今时不同往日,你这三品官也要坐不稳了吗?我当然要找广安伯夫人打听打听了。”
秦牧伸手指向她的鼻子:“你还想让我多加一条私通藩王的罪名不成?宁王做乱,今上只会对藩王严加提防,你竟然还要让我往他们身上贴,你是嫌秦家过得太安稳了吗?”
吴氏怔住,瞠目结舌,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心里却已经冒出怯意。
私通藩王!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这真的是能灭族的大事。
一股寒意从背脊钻出来。
见她面色惨白,秦牧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是来告诉你,珈哥儿已经护送三弟妹和瑜姐儿到了,玉章亲自出城相迎了,听说玉章定亲,三房的老夫人便也带着家眷回来了,只是年纪大了,车马走得慢些,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到京。”
吴氏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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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二月六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六。
睡得迷迷糊糊的,罗锦言就被常贵媳妇从炕上更拉了起来。
真的是用拉的,因为丫鬟们叫了几次,罗锦言还是哼哼叽叽的没有起来,常贵媳妇咬咬牙,仗着自己服侍多年的情份,出手把罗锦言拉起来,让她靠着迎枕,给她围了帕子梳洗,罗锦言这才醒过盹来。
她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还没有亮。
可是屋子里的人已经忙起来了,丫鬟们服侍她喝了小半碗粥,便开始给她梳妆打扮。
夏至捧了一只水晶碗起来,把里面粘粘糊糊的膏子涂到她的脸上。
那膏子冰冰凉凉的,带着玫瑰花和生鸡蛋的味道。
见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夏至笑着哄她:“小姐啊,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方子,听说是淑妃娘娘惯用的。紫藤昨晚送来的,说是老爷花了十两银子让她从广馥春买来的。”
古娆惯用的方子会传到民间来?这些脂米分铺子也太会忽悠人了,好在天气冷,若是夏天,里面的鸡蛋清不臭了才怪。
罗锦言腹诽着,强忍着那股生鸡蛋的腥味,任由着夏至往她脸上涂抹。
红大太太和薛氏辰时就到了,罗锦屏、霍亭儿、霍玉儿和霍宝儿全都来了。
红大太太穿着丁香色十样锦緙丝褙子,梳着堕马髻,插了两支赤金镶翡翠的杏花簪子,虽然嘴角挂着笑意,可是额角青筋鼓起来,显然是有些紧张。
夏至带着两个小丫鬟给罗锦言换上大红色妆花褙子,这时罗绍屋里的青萝过来:“大小姐,霍阁老到了,老爷让奴婢来请您过去,给霍阁老磕个头。”
她的亲事,是霍英做的保山,霍英还是罗绍的长辈,她来给霍英磕头理所应当。
罗锦言还以为霍英在前院,青萝在前面带路,她这才知道原来霍英就在父亲的书房里。
罗锦言还是小时候见过霍英一次,那次她跟着罗绍到霍家拜年,给霍英磕了头就去后宅见郭老夫人了。眼前的霍英比起多年前苍老了几分,鬓边已有点点银星,罗锦言给他行了大礼,霍英让一个八、九岁的小厮将一份见面礼赏给她,罗锦言重又施礼道谢后便退了出来。
这个时候,罗锦言已经明白了,霍英当面见她,更主要的是要表示对这桩亲事的重视。
罗锦言忽然就想起霍星来了,当初霍家想要和罗家联姻,是和罗绍为霍家做的那些事有关的,而现在两家亲事不成,当霍家得知她要嫁进秦家后,立刻改变了态度。
这个改变虽然冰冷而又现实,但处在霍英的位置,却又是绝对理智绝对正确的。
罗锦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霍英和秦珏对上,孰强孰弱呢?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丫鬟们为她重又整理妆容,这时霍玉儿走到她身边,悄声说道:“没想到你还是没能做我的嫂子。”
罗锦言就想起当年种种,她轻轻握住霍玉儿的手:“那我们还是好姐妹吧?”
霍玉儿重重地点头,又想了想,看到霍亭儿正在叮嘱霍宝儿不要淘气,罗锦屏则在和丫鬟说话,这才凑到罗锦言耳边小声说道:“大姐不让我告诉你,我大哥听说你和秦家定亲,就从庄子里跑到京城,祖父很生气,让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罗锦言吃了一惊,忙问:“那后来呢?霍阁老息怒了吗?”
霍玉儿叹了口气,道:“祖父虽然严厉,可也不会揪着大哥不放,过了二月二,大哥拜了文昌就已经动身去浙江了。”
今年开恩科,霍星要回浙江参加乡试,可也不用这么早就动身,显然是因为她定亲的事,霍家才早早地让他离开京城。
罗锦言没有说话,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有小丫头跑进来:“秦家下定的人到了!”
让罗家的人没有想到的是,秦家来下定的并非秦二夫人吴氏,而是长房的三夫人。
秦三夫人体态丰腴,面如满月,说话也是柔声细气,一看就是个好性子的人。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秦家长房四太太宁氏,和五小姐秦瑜。
秦三夫人捧着匣子跟着红大太太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穿着大红褙子的罗锦言,因为要插钗,所以她没戴一件首饰,乌黑的长发梳成双螺髻,半垂着头,只能看到雪白的皮肤吹弹得破,待她起身行礼时,三夫人暗暗点头,这位罗小姐不但是美人坯子,而且目光清澈,举止大方,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竟然很是沉稳,看不出半丝怯意和羞赧,这种从容和镇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因此更显高贵。
秦三夫人就想起女儿秦瑜昨晚对她说的话:“那位罗小姐是个很聪慧很有见识的。”
她脸上的笑意便更加亲切,夸奖罗锦言的话也更加真诚。
秦三夫人和红大太太寒暄了一会儿,罗锦言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她抬头去看,目光正和秦瑜对上,秦瑜冲她眨眨眼睛,似是在说:“你看,你还是被我大哥算计了。”
罗锦言就对她甜甜一笑,笑得很是无辜,秦瑜反倒自责起来了,小堂嫂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对,一定是的,否则当日也不会让那个叫夏至的丫头给她送点心了。
这时吉时到了,屋内顿时安静下来,秦三夫人打开手里的匣子,红大太太从匣子里取出一支八宝如意金钗插在罗锦言的头上。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赞美声此起彼伏。
这时,秦家的全福人江三太太把文定礼捧了过来,文定礼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红宝石每颗都有莲子米大小,整套头面用了近百颗。
屋里又是一片赞美之声。
礼成后,两家的女眷和全福人到前面商议聘礼,可屋里还是很热闹。
罗锦屏不让夏至把文定收起来,仔仔细细又看一遍,边看边说:“我在金玉楼看过的,那红宝石才米粒那么大,一套头面就要六七百两银子,像这样莲子米大小的,没有两千两打不出来,秦家娶媳妇可真是大手笔啊,也不知聘礼会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