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今年十六岁,长身玉立,面容俊朗,周身透着一股子孤傲。
他与皇帝并非一母同胞,气质却有些相似。不,准确说来,是与称病前的皇帝相似。这两日她所看到的皇帝,独坐看书时,内敛、冷漠,与皇后闲话时,亲切随和——已与以往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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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萧仲麟找出先后用过的几个方子,让许持盈过目。
许持盈凝神细看,间或抬起头来,奇怪地凝视萧仲麟一眼。
萧仲麟用眼神询问她是什么意思。
许持盈有些惋惜地道:“这都能活下来。”她惋惜的是他明明该死却没死。
萧仲麟不难想到,哑然失笑。
她看完之后,把方子折叠起来,交还给他,“你心里有怀疑的人么?”
“所有人。”
许持盈莞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如果凶手是我,你查起来会更难。”他把已知的很多线索都告诉她了。
萧仲麟的态度亦是真假难辨:“如果是你,便是我该还的债,记得销毁罪证。”
许持盈正色凝视他片刻,“鬼上身了,是不是?”到此刻,反观他一言一行,真的与以往判若两人。
萧仲麟牵了牵唇,“要不要做几场驱鬼的法事?”
“不。”许持盈以手托腮,“等你变回以前的样子,我会给你做招魂的法事。”
萧仲麟逸出愉悦的笑声。
许持盈语声低了一些:“先帝不是把暗卫留给你了么?”
萧仲麟闻音知雅,“已经安排他们暗中查证。”大张旗鼓地彻查根本行不通:之前宫里宫外太多人都是他怀疑的对象,打草惊蛇的话,会再度引来杀身之祸。
“我也让下人留心些。”许持盈眼神慧黠,“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应该感谢那个人。萧仲麟不摔那么大一个跟头,绝不会有如今的转变。
但是……这到底是转变,还是他联合太后、符锦跟她唱的一出旷日持久的大戏?
有的帝王,越是想护着哪个女子,越会将目光放长到不可理喻的地步,为此,让自己忍痛远离那女子,亦让女子遭受冷落甚至苦痛。
就是那么不可理喻。
她一直怀疑相关的正史野史的真实性,但一直找不到推翻这种事情的凭据。
想到这些,清冷取代了先前的慧黠。他不过是刚刚给了一点点好处,怎么就险些丧失警惕,与他言笑晏晏起来?——方才自己真的是一丝防备也无,话也真说多说过了。
她站起身来,“我去小佛堂礼佛。没有要紧的事,烦请你不要打扰。礼佛贵在心诚。”
萧仲麟暗暗苦笑。是只有她这样,还是女孩子都这样?说闹情绪就闹情绪,都不给人过渡的时间。
到晚间他才发现,自己这想法未免太乐观:许持盈对他的态度一如对待嫔妃、宫人,温和中透着疏离。没有人在跟前的时候,便是问一句答一句,爱答不理的样子。
而歇下之后,她一言不发,背对着他,闭目养神。
萧仲麟几次找话题,她都是敷衍地嗯一声,只是语气、情绪不同。
这是方式较为柔和的冷暴力。
第二天,一整日亦如此。
怎么样的人,也豁不出情面一次次地自讨没趣。
萧仲麟不再为难自己。宫里不愁没事情发生,总会有她必须与他交谈的是非出现。耐心等着就行。
这一等,就是六七天。他倒是没觉得难熬。
这几天里,贺太医给他换了疗效更为显著的外伤药,并且调整了汤药的方子。问过卓永,得知是许之焕出面,把身在京城且擅长这种伤病的两位名医引荐给了贺太医。
许之焕为何有此举?自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命人递了话。
虽然明知道许持盈为的是不需每日与他朝夕相对,萧仲麟还是很受用。
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六七天,伤口就能结痂,到那时候,已算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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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太后在宫中行走,赏看各处的景致。经过符锦住的来熏堂,太后信步走了进去。
符锦近来每日以泪洗面。
进宫前希望有多大,进宫后失望就有多大,她承受不了这种落差,每日被不甘、怨恨折磨着心魂。
太监高声通禀“太后娘娘驾到”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发呆,反应过来,立时生出希望,迅速起身,匆匆忙忙地整一整发髻、衣衫,快步迎出去,屈膝拜倒在太后面前。
太后站在正殿,环顾室内,见宫人打理得当,纤尘不染,时下该有的陈设、摆件儿,也没有短缺的。
许持盈是傲气深埋在骨子里的女子,不屑于在小事上折辱旁人。因此,符锦的日子并不难捱。
大家闺秀,凡事都想在明面上办得大气、漂亮。
只是,又能维持多久?
她又何尝不是出身于高门。
这深宫之中,最容不下的就是人的傲骨。
“太后娘娘……”符锦怯怯地抬头,眼神殷切地望着太后。
太后扶着婉容的手落座,笑容和蔼,“起来说话吧。”
婉容则以眼神示意其余的宫女太监退下。
符锦并未起身,“太后娘娘,嫔妾求您垂怜。”
“要哀家心疼你,不难。”太后缓声道,“上次哀家唤你到面前,询问你为何受罚,你含糊其辞。今日呢?”
符锦抿唇,局促不安起来。
太后轻叹一声,“不想说就算了。哀家也只是恰好走到这里,过来歇歇脚。”说着就要起身。
符锦慌乱起来,“太后娘娘,嫔妾不是存心隐瞒,只是……羞于启齿。嫔妾据实禀明就是。”略停一停,讲起那日的经过,“那日,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嫔妾想去看看皇上,皇后娘娘答应了,还叮嘱嫔妾,说等皇上醒来之后,要尽心服侍皇上。谁承想,皇上醒来之后,……”
太后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萧仲麟什么事都做不周全,但从不是好色之徒。在宫里的人看来,他与符锦勾勾搭搭两三年,一定早就做了苟且之事。
但是太后知道,他们从没有。
萧仲麟对符锦的喜爱,兴许只是因为这女子是他自己无意间遇到的,兴许只是因为过于寂寞。两人见面,从不回避宫女、太监,只是相对而坐,说说话,下一局棋。
再怎样,他都有他的自尊与执拗,想通过符锦向她和许家证明他的选择最正确——这心思太迫切,对他而言分量极重,由此,符锦的位置也在他心里水涨船高,像对待一件奇珍异宝一样,只是供着,想等到真正记在自己名下的时候再好生享有。
自然,符锦哄他很有一套。
——先前明明是这样的情形,正上下符锦已经成了他的嫔妃,以他的性情,该百般宠爱符锦,利用一切机会膈应许持盈才是。
可他没有。在符锦蓄意勾引的时候,他都无动于衷。
他是疯了,还是男子终究无法抵御美人的诱惑?
太后沉吟良久,不无同情地看住符锦,“在你看来,皇上心里还有你么?”
“有的,有的!”符锦频频点头,“如今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这般对待嫔妾。”
太后笑了笑,“既然你这般笃定,哀家就给你指条路,试探试探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开头提到的太真红玉膏、梨花白面香粉的配方出自《香奁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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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麟:本章又名冰|火两重天。
许持盈:下章内容是虐渣渣^_^
蠢作者:上章与本章的红包晚八点一起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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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呈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4 10:56:28
谢谢亲爱哒(*  ̄3)(ε ̄ *)
第009章
009
夕阳晚照,霞光绮丽,为宫廷镀上朦胧的光影。
和风温柔徘徊,拂落繁花片片馨香,似无形温柔的手,描画出温馨柔美的春景。
书房里,萧仲麟在习字。
因为承袭了记忆,平日里的仪态、举动,身体有着近乎本能的反应。提笔写字时的情形也相仿:运笔、力道,手自有主张。这是字迹与以往大同小异的原由。
他的问题是偶尔提笔忘字。前生就有这毛病,因为后期提笔写字的机会大多是签写文件,闲下来也不会用书法、笔记消磨时间。
以前无可厚非,现在却必须要改正。
许持盈走进门来,屈膝行礼。
萧仲麟放下笔,抬一抬手,牵了牵唇,“什么事?”
许持盈语气恭敬:“来熏堂的管事太监阎琛来禀,丽嫔闹着要见皇上与臣妾,若不能如愿,便要动手剪断三千青丝。”
好端端地剪断头发,在这年月是不敬、不孝之举,有时意味着决心与友人、亲人恩断义绝。
萧仲麟端起茶盏,“随她去。”语毕喝了一口茶。
“……”
萧仲麟放下茶盏,问道:“怎么?皇后不赞成?”
“臣妾觉着有些不妥。”
萧仲麟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便摆手遣了磨墨的小太监,“说来听听。”
许持盈的态度仍然很恭敬:“断发是大不敬的行径,丽嫔岂能不知。她敢说出这样的话,为的就是要见皇上一面,或许要皇上给个说法,或许有要事禀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