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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 番外完结 (顾了之)


  “如此说来,你已有对策?”
  她点点头:“三日后,徐先生将来赴宴,到时咱们就在小院设席,四面不置仆役,待酒过三巡,阿兄假意起身方便,剩下的交给我。”
  ……
  三日后黄昏时分,陆时卿再度以徐善的身份来了元府,应的是元赐娴上回耍无赖迫他接受的邀。
  他被仆役领到一间露天小院,一眼瞧见一大桌子玉盘珍馐,正中一只姿态妖娆的烤全羊,再看桌对头元家兄妹异常热情的笑容,不免心生奔赴鸿门之感,一时望而却步。
  元钰只当他含蓄,笑着招呼他:“徐先生,快快请坐。”
  陆时卿赶场子赶得身心俱疲,不知兄妹俩今夜布置了什么陷阱给他跳,朝两人各一颔首,入了座席,坐在长条案对头。
  元赐娴挽起薄袖,亲手给他斟酒。
  呵呵,她对“徐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恐怕已不记得前几日含凉殿里,他给她插簪子的恩情了吧。
  他心内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点头致谢,道:“徐某不善饮酒,还是以茶为代吧。”
  元赐娴当然不勉强他,又给他斟茶,完了道:“先生动筷吧,没有旁人了,家嫂这些天回娘家探亲,不在府上。”
  元钰跟着介绍案上吃食,一件件地说:“这奶汁炖鸡十分鲜嫩,先生尝尝。还有这通化软牛肠,丁子香淋脍,水晶龙凤糕……”
  陆时卿点点头执了银筷,夹了几根羊肉丝到碗中。元赐娴以为他爱吃这个,手疾眼快地将这一盘换到他跟前。
  四面未设仆役,整个小院就只三人,兄妹俩饮酒,陆时卿吃茶。起始席间多只聊菜色,等天色渐暗,元钰的话却越来越多了,从幼年踢蹴鞠被砸满头包,说到洞房夜在新房门槛绊了一脚,然后关切起元赐娴的亲事。
  他面露醉色,拍案道:“赐娴,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将陆侍郎捉来给咱家当上门女婿?”
  陆时卿脸一僵。
  元赐娴忙去捂他嘴,一面向对头歉意道:“我阿兄醉了。”
  他默默吸口气,平静道:“无妨。”
  元钰却是真醉了,不高兴地挥开她的手,道:“阿兄连欲擒故纵的宝典都教你了,你怎么还……”他说到一半,再次被捂住嘴。
  陆时卿面具后边的脸色越发难看。
  元赐娴哭笑不得。她的确交代元钰多喝些酒,如此便可顺理成章起身去方便,哪知他会喝过头。
  她赶紧朝对面人赔笑:“我阿兄酒后胡言呢,先生回头可莫告诉旁人,免得这话传到陆侍郎耳里。”
  不好意思,已经传到了。
  陆时卿觉得这戏没法演了,有那么一瞬很想拍案而起,但他最终仍以强大的克制力平复了心境,然后吐出一个“好”字。
  不料元钰还闹,这回干脆站起,一脚踩在了凳面上:“不过赐娴啊,你说要扮成小厮混进陆府……”
  元赐娴心里急,慌忙伸手再拦,一边拖他胳膊一边道:“我先将阿兄送回房,先生在此稍候。”
  她说完就拽了元钰走,留下陆时卿举头望月,内心愤然。
  哦,亏他熟读兵法,竟险些败在一招欲擒故纵上。难怪他这些日子莫名感到魂不守舍,原来并非对元赐娴暗生情愫,而是被算计了。
  呵呵,这丫头还准备扮成小厮混进他的府邸?当他陆府的家丁护卫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简直痴人说梦!
  他宁愿与狗为伍,也绝不可能叫自己就此栽她手上!
  陆时卿心底一刹呼啸过一万匹脱缰的野马,等马奔完,元赐娴回了,他也恢复了平静,嘴挂微微冷笑,眼藏温柔一刀。
  元赐娴一回来就向他赔罪,说了一堆歉意的话,而后道:“叫先生见笑了,我自罚三盏。”
  没听说过给人见笑就要自罚饮酒的。作为徐善的陆时卿本该非常善解人意地拦下她,但他现在不想拦。罚,该罚,能不能再罚三盏?
  元赐娴饮下三盏酒,坐回他对头,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照先计划,她是准备等元钰离席,四下无人,装醉耍酒疯,逼得徐善不得不躬身送她去后院,然后途中找机会掀他面具的。
  她方才已在酝酿醉态,奈何阿兄掉了链子,叫她不得不清醒了一把,眼下虽狂饮三盏,若马上醉倒,恐怕不能令人信服,还得多喝点才是。
  她想了想,计上心头,忽而重重叹了口气。
  陆时卿这时候就不得不问一句:“县主何故叹气?”
  她压压眼角,道:“阿兄是酒后胡言,有口无心,却勾起了我的伤心事。”她说完,斟酒又饮一盏。
  陆时卿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道:“县主有何心事,不妨说与徐某听。”
  元赐娴作伤秋悲春状,再叹一声:“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君心冷似铁,一腔妾意随水去——”说完举盏再饮。
  陆时卿牙都酸倒了,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县主何不抛却此意?”
  元赐娴抬手止住他:“先生,情之一字,岂可容人轻易抛却?便他心冷似铁,对我不过虚与委蛇,我亦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陆时卿嘴角微抽。这酸词倒编得顺溜,然而虚与委蛇的不是他,明明是她才对吧。
  元赐娴一面念叨一面拼命灌酒,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等豪饮得差不多了,便水到渠成假作醉态,开始说颠来倒去的话,指着桌案咯咯地笑:“先生您瞧,这只乳猪生得好壮!”
  陆时卿瞥瞥那只烤全羊,“嗯”了一声,又见她低头把玩杯盏,瞧着头顶月轮在里头的倒影道:“咦,吴刚!先生,我瞧见伐桂的吴刚了!”
  “……”
  元赐娴仰头将酒液抿尽,再定睛往盏底细看,惊叹道:“哎,他不见了!”说着踉踉跄跄往桌底下钻,“跑哪儿去了?”见找不到,又跌跌撞撞往一旁一棵槐树走,抱着粗大的树干,含着哭腔问,“你知道吴刚去哪儿了吗?”
  陆时卿想扶额。他四顾几眼,不见一名仆役,只好走到她身侧道:“县主,您醉酒了,徐某请人送您回房。您的婢女在哪里?”
  元赐娴回头怔愣看他:“咦,陆侍郎?”
  “……”
  怎么,她醉酒的时候眼能穿墙?
  陆时卿浑身流窜的血液都差点凝固了,却见她下一瞬憨傻地笑起来,伸手拽他胳膊:“陆侍郎,您怎么上我家来了?您来得正好,您能帮我找找吴刚吗?”
  不能。她想得美。
  见她只是胡言,他松口气,温柔而不失风度地将她的手捋下来,正经道:“县主,徐某不是陆侍郎,您能告诉徐某,您住的院子在哪里吗?”
  “院子?我不住院子,我住,”她打个酒气十足的嗝,往上指指,“我住天上,我是仙女儿!”
  “……”
  她说着又来拽他胳膊,边摇边问:“陆侍郎,我长得不像仙女儿吗?”
  陆时卿沉默,在她快要将他胳膊摇断的时候无奈答:“像。”见她双颊酡红,笑如痴儿,只好继续道,“您在这里稍候,徐某去替您唤几名仆役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哪知后背却突然贴上一副娇躯,紧接着,一双玉臂攀上了他的脖颈,那个女流氓几乎挂在他了身上。
  他蓦然一僵,就听她在他耳边咕哝道:“不行,陆侍郎,您不能丢下我……”
  她言语讷讷,声细若蚊,清冽而灼烫的酒气却准确无误地喷在他的耳廓,叫他不由一颤。随后,他感到一捧火从头烧到了脚,小腹如蚁爬过,其下“帐篷”义无反顾地支了起来。
  陆时卿一时惊至无言。这样也能情动?她是不是在他吃食里下了药?
  他想甩开她,却因身前尴尬情状不敢胡来,四肢僵硬,屏息冷静半晌,道:“县主,您当真认错人了。”
  他说完这话又觉别扭。难道他眼下是陆时卿,便可由她放肆了?
  元赐娴却状若未闻,趴在她背上继续闹,一面捶他一面道:“陆侍郎,您背我回房!”
  背,背她个鬼!
  他皱皱眉,怒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甩了她,不料刚将那一双玉臂抓在手里,欲回身推她,却被她勾缠住了足踝。
  这一回身就是一绊,他一个重心不稳撞倒了她,眼看她的后脑勺就要磕到树干上,下意识便伸手将她往怀里拽。
  元赐娴低呼一声,顺势朝他怀中倒去,与此同时,状似不经意横肘往上一撞,撞向了他的面具。


第25章 金屋藏娇
  时机、方向、位置,一切都算计得恰恰好。
  可元赐娴饮下的酒是实实在在的,她是当真有些喝过头了,才得以借微醺之意演得如此逼真,也因此百密一疏——这一撞出手绵软,在力道上差了点。陆时卿的面具并未全然脱落,只是歪了一角。
  但她仍旧保持了起码的神志,人尚在他怀中,便抓紧机会抬头瞄。
  这一抬眼却是一惊:他露出的小半边脸颊,皮肤皱皱巴巴,密密麻麻堆叠着色泽浅黄、凹凸不平的条块状斑驳物,如爬满蝇蛆一般,边缘落了点点白屑。
  只一眼,元赐娴就吓得惊叫出声,一下从他怀中挣脱,脑袋一空,下意识踉跄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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