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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 番外完结 (顾了之)


  他看见她进门时候似乎有点忐忑,像怕他反悔上了真身,等见他老老实实戴着面具,才松了口气,悄悄冲他一笑,以示感激。
  郑濯没注意她,他却觉得这笑太刺眼了,很快撇过头不再看她。
  明明元赐娴仍旧不怎么跟他搭话,仍旧很守未婚妻本分,但与她拥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却叫他对郑濯无比心虚。
  就好像,好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一样。
  尤其后来,谈完了事一道喝茶点,他在一旁默默读棋谱,元赐娴在边上和郑濯玩五木的时候。
  他听见郑濯问元赐娴:“眼睛怎么了?”
  他下意识瞥过去,看她下眼皮果真有一颗小小的红肿,又听她道:“没事,长了颗偷针,不严重,大夫说拿热手巾敷几次就好。”
  郑濯叫她别拿手揉,一会儿再叫人给看看。
  之后那边还说了点什么,陆时卿就没听清了,他满心在想,长针眼啊,这该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吧,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
  结果抬起头来时,刚好发现元赐娴往他这边瞧过来,视线也落在他的胸膛。
  得了,想到一块去了。
  他尴尬低咳一声,然后侧了侧身,留她和郑濯一个后背。但手上的书却怎么也读不进去了。
  这之后再有几次碰面,元赐娴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好像也变得挺尴尬,刻意避让他似的,本来就不太跟他说话的,这下就更不说了。
  直到有天郑濯都察觉到了不对,问他们:“你俩结仇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怎么会”,连声调都一模一样,随后大概是被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给震住了,一阵面面相觑。
  完了以后,元赐娴突然说有点困了想回家。
  郑濯要送她,她说不用,一个人走了。
  陆时卿心里莫名烦躁,等她走后不久,找了个借口说去办事,其实回府栽进了被窝,辗转来去,一边揣测她奇怪的态度,一边揣测自己奇怪的心理。
  接着,他很长一阵子再没遇到元赐娴。郑濯来徐宅时都是一个人。他曾试探过几句,说怎么不带她了。郑濯说她在忙家里事,她阿嫂身体不太好。  他又问俩人没出什么岔子吧。
  郑濯说没有,就原先那样。
  他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俩人似乎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一直算是能够交心的朋友,但好像也就只是能够交心的朋友了。
  一连过了好几个月,直到第二年夏天,陆时卿都没再见元赐娴,等再见,就是郑濯出事了。
  圣人生辰,当夜宫里设宴,丝竹管弦,锣鼓喧天的,结果翌日一早,郑濯从偏殿醒来,旁边躺着赤条条的姜家二房嫡女姜璧灿。
  消息被刻意宣扬开来,一上午光景闹得满城风雨。圣人盛怒,要郑濯给姜家一个交代,当然了,也给元家一个交代。
  紧接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下来,由圣人做主,取消了郑濯跟元赐娴的婚约,说是不能委屈亏待了元家。然后又促成了他跟姜家的亲事,说必须给人家姜小娘子担起责来。
  不到一天,皇家就结了这桩丑事。傻子也看得出里头有猫腻。
  陆时卿在朝臣间做了些应急处理,等夜里终于有机会去皇子府找郑濯时,看见他跟死了一样瘫在房里,满屋子熏天的酒气。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瞬的心情。姜家和圣人一起算计郑濯,算计元家,而他这个幕僚没能拦住。说愧疚远远不够。
  他把郑濯拖起来,被他吐一身也没吭声。
  而郑濯清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说她相信我。”
  陆时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想了想才明白,问:“县主来过了?”
  郑濯说是,她一听说消息就来了,告诉他,她相信他没做那种事,知道这是朝局变了,圣人忌惮他了,不愿元家给他添助力,所以设计了这桩阴谋。
  她嘱咐他别急着跟圣人翻脸,也别马上跟姜家二房闹掰,现在形势严峻,他得忍,必须得忍。她说她没事,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别担心。
  郑濯说到这里苦笑起来:“她相信我,我应该高兴的。可我高兴不起来。她那么冷静,冷静得什么都分析透彻了,比我还镇定……这种时候,该是我安慰她,怎么却是她反过来安慰我?”
  陆时卿明白了。
  她不大吵大闹,她不哭哭啼啼,是因为她不爱。郑濯不怕被算计,却怕她不爱。
  郑濯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真心待他的,却是把他当朋友一样待。他原先想,等成亲了以后,这种局面总会慢慢改变。但现在没机会了。
  他说完,又要灌酒。
  陆时卿夺了郑濯的酒,实在不知那一夜是怎么熬过去的。
  翌日,他去找元赐娴,说自己安排好了安全的路子,叫她去看看郑濯。
  元赐娴一口答应。
  他看得出来,她是担心郑濯的,或者说也是担心元家,忙乱得出门时候连头上钗子都没戴正。
  但他好不容易带她避开探子到了皇子府,郑濯却不肯见她了。
  她在郑濯房门外吃了很久的闭门羹。陆时卿站在她身后,也无能为力。
  最后她只能把想说的话隔着门板说了,她说:“喝酒伤身,你别喝了,振作点,天无绝人之路,我等你解决了姜家二房以后来娶我。”
  陆时卿清晰地听见,里头传来“砰”一声,酒坛子脱手碎裂的响动。
  他知道,郑濯因为这句“我等你来娶我”活过来了。
  再看元赐娴,她目光沉静,说完以后转身就走。
  陆时卿瞧了眼郑濯紧闭的房门,跟上她的步子,一路皱着眉头。
  他知道元赐娴为何那样说。郑濯那个样子,她哪怕是作为朋友,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既然她有办法让他振作,为什么不做?  到了皇子府那条长长的走道,他突然停下来,说:“多谢。”
  元赐娴跟着停下来,回头看他,大概明白他是在替郑濯道谢,摇了摇头道:“举手之劳。我是真心欣赏殿下,元家也会继续支持他。”
  陆时卿点点头,原本准备别过了,临了却有句话滑到嘴边,怎么也收不住。他问:“只是欣赏?”
  元赐娴抬起头来,沉默着注视他很久,然后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借用当初俩人站在这里谈及韶和时,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回答了他:“陆侍郎,人各有志啊。”
  她说完,苦笑了下,转身走了。

第118章 番外·前世·陆时卿(四)
  有那么一瞬,陆时卿觉得自己好像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什么。但她走得急, 他没看清, 站在原地恍惚了一晌就扭头去照顾郑濯了。
  郑濯也就颓了两天,不管内里如何, 至少后来,手底下的官员也好,政敌也好, 没人察觉他的不对劲。
  只有陆时卿知道,他行事比之从前狠厉不少,原本可能手下留情的,那时一度说一不二, 碰上该杀的人, 眼都不眨一眨。
  陆时卿知道他想快点解决姜家,甚至是圣人,但很多时候,操之过急就像一块催命符, 催得了别人的命,也催得了自己的。
  他因此渐渐和他在政务与谋断上产生了分歧。
  所幸还有元赐娴。元家虽将计就计,假装与郑濯闹僵, 她却并未真正远离朝堂,大抵是听说了几桩政事后, 与陆时卿持同样想法, 几次过后主动联络了他,说想再去皇子府见见郑濯。
  郑濯到底不是浑然被仇恨蒙蔽。经他和元赐娴在旁规劝告诫, 再因一次冒进,暴露了一名暗桩,决策时慢慢保守了起来。
  然而为顾全大局保守行事后,姜家却更肆意,过了一个来月,惊慌失措地找到郑濯,说姜璧灿怀上了。
  事已至此,根本没了缓兵的办法,郑濯忍着想杀了姜璧灿的念头娶她过门。然后在府上辟出一块院落,把人塞进去,自始至终没碰过她一根毫毛,甚至也不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皇子府添了女主人,哪怕这皇子妃再受冷落,元赐娴也不能堂而皇之再去了。于是再有事议,陆时卿便安排她和郑濯到徐宅来。
  有那么一阵子,三个人看起来好像回到当初了似的,围着个石桌头碰头瞧密报,看公文,画地图。
  但也只是好像罢了。
  徐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诡异。
  若无必要,郑濯几乎不主动跟元赐娴说话,天凉了,看她穿得少,还托陆时卿的嘴叫她添衣。
  陆时卿问他何必呢。
  他说没脸。不管算计不算计,娶了就是娶了。
  陆时卿便听他的,揽下了一切照顾元赐娴的事,碰上午膳时辰就给她备吃食,偶尔天色暗一些便送她回家。
  她的偏好,他倒因之前替郑濯搜集消息,不小心记了个全。只是他的关心是出于郑濯的嘱托,就像安排政务似的井井有条,却好像并未用上心,倒是应了四个字:不咸不淡。
  元赐娴也没对这事表露太多情绪。他对她好,她都接受,接受了以后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
  在当时的陆时卿看来,她对他的态度大概也像是四个字:不痛不痒。
  如此过了一阵安稳日子,入冬后一日,他得到回鹘方面提醒突厥异动的密报,分析完了情况,怀疑平王与突厥勾结在了一起,预备在不久后联合起来打击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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