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料被一匹匹的送上去,主审官们也在纸上写写画画。台下人头窜动,所有参赛之人都忍不住在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莫白薇自然不例外。
前世,她只听说过斗锦大赛的名头,但从未往这凌烟阁中来过。
是以,尽管她重活一世,在这上面却是一点儿经验也无。
“京城莫家莫白薇,折枝牡丹花纹云锦布一匹。”
传话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听来来像是乌鸦叫。
莫白薇咬着嘴唇,掌心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她看着两个侍女将布匹一寸一寸的展开,暴露在天光底下。
几个行家一涌而上,趴在布匹上,一点点仔细的看。
莫白薇屏紧了呼吸。
紫鸢附在莫青樱耳边,谄媚地笑了两声,然后道:“姑娘,好戏要来咯。”
莫青樱放在扶手的右手一用力,指关节处便有些发白。她的眼睛瞬也不瞬的落在台子上,嘴角保持在上翘的角度。
因为她知道,下一秒,她就要笑出来。
果不其然,台子上的审查的那些人,忽然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个转过了头,朝着人群高声道:“莫姑娘,哪位是莫姑娘?”
“成了!”
紫鸢已经在低声庆贺,莫青樱努力忍住心头袭来的窃喜。
等这一刻,她等得已经太久。
若不是莫白薇,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爹跑娘疯,寄人篱下的处境。
再不济,她从前也是莫府上风风光光的四小姐,曾经饱受百人呵护。
就连莫白薇,也不过是被她控制的一只小小蚂蚁。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左右她的生死。
为什么突然间就天翻地覆了呢?
被赶出府的那一天起,她便把所有的不幸,全部归结在自己不够绝情上。
倘若,昔年她能如娘亲所说,再狠心上那么一些。
那么,现在莫家风风光光,得意洋洋的那个人,一定是她,而不是莫白薇。
她深吸着气,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期待。
今天的斗锦大赛,无论她最终能否夺魁。只要斗败了莫白薇,那她就不虚此行。
另一边,硬着头皮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莫白薇,满腹狐疑。这匹布,她们分明是检查过的,不大可能被人动手脚才对。
她正自琢磨着,忽然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一直传了下来。
“莫姑娘,老身想问问你,布料上面的牡丹花纹路如何绣出来的?这种独到的方法,老身倒从未见过。”
莫白薇闻言,心下一松,随即淡淡一笑道:“雕虫小技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娘子若好奇,不如等比赛结束了,我详细给您说。”
因着一开始刚坐下时,芭蕉就一一给她介绍了台上的人。所以,莫白薇识得这个妇人,知道她是京城里有名的何娘子。
无论是绣工还是制布匹的手艺,何娘子都是一绝。
是以,京城里有许多大户人家不惜想花重金请她入府。奈何何娘子一不看重金钱,二不喜被束缚,到底谁也没有答应。
“也好。”何娘子眯起眼睛,冲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眼瞅着莫白薇不仅没被处罚,反倒被夸奖了一番。莫青樱的脊背一凉,猛然扭头去看紫鸢。
紫鸢也被吓了一跳,她搓着手,支支吾吾道:“婢子分明是换了的,难不成是偷听的那个人去送信了?”
她这么一说,两人互看一眼,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莫白薇一直在将紫鸢往她这边推,莫非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莫青樱越想越不安,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两道灼热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莫白薇的背影,恨不能将她看穿似的。
莫白薇会不会在事后,找她秋后算账?她如今已不比从前,早不再是莫家的四姑娘,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
万一莫白薇向陈家告发此事,她肯定没脸再回去。
想到此处,她扯了扯紫鸢的衣袖,紧张道:“你趁人不注意快走,走得愈远愈好。”
紫鸢巴不得赶快逃跑,是以,她听见莫青樱这么一说,咽了口唾沫,低头神色匆匆地就从人群中一路溜了出去。
芭蕉刚好瞥见这一幕,眼中含了笑,喜道:“姑娘,她果然跑了。”
“那便好。”
莫白薇彻底松了口气,将后背整个靠在靠椅背上。
这样一来,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莫青樱有逃出生天的本领,怕是也不奏效了。
比赛仍然在继续,刚刚还堆积如山的布料一匹一匹慢慢的减少,变成了一个小土堆。
“临州陈家莫青樱,雨过天青软烟罗一匹。”
莫白薇屏紧了呼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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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斗锦大赛(六)
台上突然吵吵嚷嚷一片,底下坐着的参赛的人,见了这场面,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家都在猜想究竟发生了何事?
念及刚才何娘子问起莫白薇的那些话,跟别人一比,此刻的莫青樱,虽则心里像是被风吹得起了波澜,表现的却十分平静。
这匹布是她花了大心思的。
陈家人像看笑话一般看她,自然不会有人帮她。是以从染色,勾线,刺绣,每一个过程都是她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细密的针脚里,缝了多少的愤怒,恨意以及欲望。
她想着,拼命的忍住往上翘的嘴角,然则,那双含笑的眸子,将她心中的喜悦之情暴露无遗。
她已经等不及要站起来!
“莫青樱!”
坐在台子正中央的那个身着官府的男子,低头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写在帕子上的名字,冷冷的喊了一声。
“大人,民女就是。”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她,莫青樱喜不自胜,忍着没笑出声。而后,在一片艳羡的目光里,她站了起来。
飘飘忽忽,像踩在棉花上。
将整张摊开的布料一把掀起来,那官员又大力地拍一下桌子。
“莫青樱,你是在跟本官,跟皇上开玩笑么!”
他为官二十载,斗锦大赛也连续主持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干有一个人对待比赛如儿戏。
“大人!民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莫青樱一下便慌了,手脚冰凉。
难道是她的选色,绣工出了岔子?
不对,她参赛用的这匹布料,仍是先前那一匹。倘若不合规矩,又怎会通过初选?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莫青樱攥紧了拳头。
“你自己来瞧瞧这上面是什么!”那大人疾言令色,显是气得厉害。
莫青樱暗暗思忖着,抬着灌铅似的脚,一步一步往台子上挪动着。
阳光刺眼。
她的眉心处,一寸一寸落下了汗。脸颊上的几个凹痕,被阳光一照清晰可见。
天青色的布料中央,赫然有一团乌黑的墨迹。宛若通体光滑的玉石上,有了去不掉的瑕疵。也像是如玉的美人脸蛋上,生了一颗黑痣。
总之,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的心底陡然一凉,暗自思忖,莫非是紫鸢动的手脚?
那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呢?
莫青樱咬着牙,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穿官服的男子,厉声问她,“粗心至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毕,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台两边分侍而立的侍卫,冷冰冰道:“来人,将她逐出阁外。”
“大人。”莫青樱慌忙跪了下来,心乱如麻。她磕了两下头,心一横,一咬牙,转身指着莫白薇,恨恨地道:“大人明察,是她故意陷害我!”
她闭着眼睛也知道,这件事与莫白薇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莫白薇居然能识破她的计划,而且悄无声息的还在了她身上。
那大人顺着莫青樱手指的方向,看了莫白薇一眼,没有作声。而后,转过身去,又冷冷问一句:“你可有证据?”
“民女……民女……”莫青樱支支吾吾,欲哭无泪。人证,物证,她一样也没有。
纵然是此,她也不愿认输,便昂着头,狠狠地剜了莫白薇一眼,气急败坏道:“我念着你是我妹妹,对你没加防备。想不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陷害我!”
见莫青樱哭得情真意切,又有理有据。台子上的,包括台子下的所有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了莫白薇的身上。
“精彩,真精彩。”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莫白薇笑着拍起了手。
天光底下站着的少女,神情坦然,嘴角带笑。哪里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现行之后的样子。
那些原本持怀疑态度的人,顷刻之间变了心意。
莫白薇一早料到莫青樱会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攀咬她。该怎么说话,怎么应对,她早就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