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醉梦居也不是那些低俗的勾栏之地,分雅俗两种,文人墨客能来,风流公子也照样是这里的常客。因此醉梦居的名声在整个雪缘可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这种地方挥金如土,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所以她和小姐虽然对里面有好奇过,却从来也没有进来过,因为唐汝舟那时候的脾气还是属于…没开窍的那种,把唐元格得罪的很是彻底,所以两人的月银一直都是府里最少的。唐汝舟一个千金的月银竟和她一个丫鬟的差不多,不说是王氏她们故意的都没人信,可是两个人也无可奈何。
还好那时候唐汝舟一天到晚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面,不需要太大的花销,不然两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到现在。而此刻醉梦居的声色犬马便在眼前,繁华喧嚣的仿佛和外面是完全的两个世界。
柳青迟微微勾唇一笑,低哑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凑到小姑娘耳边道“怎么,喜欢这里?”幽月忙回过神来,嗔怒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才喜欢,我看王爷您是这里的常客吧?不然怎么会这般熟悉,连暗门的出口都是在这里。”
此处两人尚且是待在楼顶人少的地方,看着底下的人声鼎沸,耳边反倒显得清净了许多。柳青迟摇着头笑道“你这丫头好没规矩,我是不是这里的常客该是你来管了?嗯?”这小丫头的思路简直和她主子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两道柳眉一竖便要将自己的说法强加别人身上。
他自然不可能是这个地方的常客,三年来他们几个人为了压制鬼蜮中的事,忙的心力交瘁,脚步都移不开半步,更不要说耗费巨大的精神力来操控暗门,跑到这声色犬马的地方来当常客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他出奇的便是有了一丝恼怒,怒幽月这小丫头不该不相信他,还一开口便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脑子一个发热,话还没有经过考虑便从嘴里说了出来。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诚然是不错的。
这世上多少的争端麻烦都是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他柳青迟身为永安郡王,在朝堂上也纵横了好些年,即便后来戎马倥偬,却也依旧能够在兵权在握的前提下不引起帝王的怀疑猜测,这一切都证明他深谙此道。
步入这污浊的人世三十几年,尔虞我诈,名利更迭,唯一一个还屹立不倒的成为雪缘国存在的标志的永安郡王柳青迟,一向是懂得怎么掩藏自己的情绪的。帝王说的话他从来不会去质疑,事不关己定然高高挂起,出了名的嘴巴严实,一句话都不多说,在朝堂中没有结党营私,在私底下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官员。如此方保住了一世荣华富贵。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懂得斟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场合的人,竟对一个小丫头说出了这样的重话。幽月一怔,生动的眉眼猛然顿住,有复杂的连柳青迟都看不懂的情绪从那双眸子里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奔腾而过。
本是那样爱哭的一个人,在她小姐失踪了之后哭成可了一个泪人,让他心疼的心尖尖儿都在发颤的小姑娘此刻却是有着一种出乎意外的冷静。然,久看人脸色的永安郡王知道,那双平静的眸子下面蕴含着的是狂风暴雨。
幽月紧紧的咬着唇,直将两瓣鲜红娇嫩的唇咬成了苍白无力的模样,一丝丝妖冶殷红的血丝从唇间淌了下来,疼的幽月忍不住的全身发颤。可是再疼也得忍着,因为疼能让她的头脑清醒些。呵呵,是了!好啊,一直都是她逾矩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永安郡王,她只是一个尚书府里不受宠的小姐的贴身丫鬟而已。
一个丫鬟怎么可以因为王爷脾气好了些,同她玩笑了两句便蹬鼻子上脸的和王爷开起了玩笑呢?幽月在心中苍凉一笑,只道永安郡王这句话说的很是时候,及时的将沉浸在自己痴望中的她给一巴掌打醒了。
心口仿佛是被生生的扯开了一般,流着殷红的血,那伤口触目惊心。可惜主人却已经不在意了。幽月从来就不是一个放纵自己的人,受了南安的嘱咐要好好照顾小姐,于是本来性格活泼的她将自己伪装的很好,硬生生的将自己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心境拔苗助长的扯到了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沉稳成熟。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悉心的照顾唐汝舟的一切,包容曾经的唐汝舟所有的任性不是,可是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直到那天小姐中毒昏迷,再次醒来了之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成熟了很多,她才放下心来,在小姐一次次欢声笑语的引领下也将自己原本的心性给展现出来了。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从此那样天真了下去,她清楚的知道该怎么拿捏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被自己从小到大就仰慕的那个人,那个传奇般的人物用这种话说了之后,她的心便跟死了一样的凉而已。永安郡王,是幽月痴望了,不该觉得你待我亲近些便终归是对我有些不同的,也许你只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又或者你这样风流成性的一个人,对姑娘家从来都是这样的脾气吧?
我竟然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同你这般说话,引得你厌烦了罢?呵呵,从此以后也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罢?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偶像,好不容易见到了一面,小手都快摸上了,还凑那么近过,肯定能在府里嘚瑟威风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如今她却是没有半点心情了。
怎么炫耀,告诉她们那帮小妮子,她被永安郡王狠狠地训了一顿,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了不成?哎呦喂可太没脸了,她宁愿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芝兰玉树的永安郡王,那心中没了念想,便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了。
虽然柳青迟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了,但是幽月在心中已经百转千回的将这些话全都过了一遍,委屈的胸口都堵的鼓鼓的说不出话,但是却也知道不得不解释清楚。
深吸了一口气,幽月想,既然永安郡王要她知道自己是个奴婢,那她便像个奴婢该有的样子。在柳青迟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道“奴婢死罪,冲撞了郡王,今日回去自然会向我们家老爷请罪,还请郡王宽心,莫因奴婢一个低贱的奴才坏了心情。
只不过现在奴婢还要回去告诉老爷小姐失踪了的消息,恕奴婢不能立马以死谢罪。奴婢先行告退,祝郡王此行欢愉,不负来意。”
每说完一个字,心便好像是被丢到了千年冰冻不化开的寒谭水中狠狠地玩弄了一番一般,疼的发颤。最后一个字说完之后,幽月脸上已经隐隐有泪痕流下,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再坚强也挡不住心中最欢喜的那个人在你心中桶了一刀的痛。尽管现在幽月对永安郡王仅仅是一个小姑娘对偶像的崇敬,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永安郡王的这句话让小姑娘仿佛要死要活了一般的委屈。
第五十二章 我愿作行云流水
柳青迟抿着嘴,全程都未开口说一句话,一直沉默着直到幽月说完。幽月的额头抵在地面上,久久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心中更是悲苦,一颗心就好像是被丢进了黄连水中煮了一番般,好生苦涩。
还待再说什么,却已经是一阵天翻地覆,她被人从地上捞回了怀里,男子低沉喑哑的声音藏着深深地怒火,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道“真想把你这小丫头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本王不过随你开了个玩笑你便要这般较真?我还没有说什么你就想的那么多,若是真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你便当场就要去死不成?”
自从那人去了之后,这约莫是永安郡王柳青迟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了。怒火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脑海中汹涌着,容不得他思考太多。只觉得眼前这小丫头的小嘴一张一合的真是聒噪的紧,明明平时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那般活泼生动,让他忍不住发笑的。可是今儿这小丫头实在是不乖的紧了,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要将他的理智烧了去。
想要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上,却又怕这小丫头又误会他什么,哭的更狠些,柳青迟便生生的止住了那冲动。幽月愣愣的看着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的人,她的额头只能刚好抵在对方的下巴上,柳青迟淡淡的青色胡渣甚至能刺的她发疼,脸直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并没有因为她而改变旋律。
倏然,她一声轻笑,双手用力推着柳青迟的胸膛,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了。一双明亮的眸子没有半点害怕的盯着他,和这个传闻中铁骨铮铮,杀伐果断的永安郡王平静对视着。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慌乱的神色,幽月不想去深究那是为了什么,只这片刻的时候,她已经想通了很多。
柳青迟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空下去的怀抱让他颇为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两道修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可是还没等他发作,那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便又挑衅的弓身行礼道“王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了,奴婢便先告退了。待找到小姐之后,王爷想让奴婢如何谢罪,奴婢都毫无怨言。”
说着,在地上轻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朝着楼下走去,甚至没有回过一下头,走的决绝而毅然。柳青迟的目光阴沉似海,有跳动的火苗在里面挣扎着想要跳出来,但是却被他很好的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