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桂舟真想给张夫人鼓掌。
若说他是凭借着有实证和人证让人信服,那张夫人说的这话,也并不是不让人动摇。
儿女情长,最是让人犯糊涂不是?
他笑道:“夫人说得不错,你我各执一词,实难断言谁在说谎,既然夫人说谢姑娘有心于我,那被我轻薄后,她为何要哭着衣裳不整的往人群里跑?谢姑娘如此难过,必然是心生不愿,与心仪之人自然是高兴的,那与真正的轻薄之人,必然是不愿的,会心生反抗的,夫人又如何断言这人是我呢?”
在谢夫人又要开口时,他抬手阻止,一口气儿说完:“夫人不如先去东升客栈问上一问,本秀才喝了多少,也请去问问那大夫,依我喝的几坛酒,还能否在酒劲后发作撕毁大姑娘的衣裳?说句打趣的,哪怕谢姑娘真有心于我,一个醉如烂泥的人,能解开她的衣裳就算得上强人了,何况还是用撕的?”
听懂他话里话外意思的男人们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话说到这儿,其实大伙心里也有谱了,尤其成了家的,谁家男人不好几口,谁也醉过几场,妇人们也是伺候过醉酒后跟泥人一样的当家的,别说还有心思撕衣裳,就是抬抬手,都费力得很。
谢郁两家的事儿,到这儿算是有几分清楚了。
不过他们对郁桂舟先前说的谢春莹反抗那人倒是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纷纷猜测是村里那家的汉子,这做了错事还险些让秀才公背了黑锅。
那谢春莹也不是个好的,必然是嫌弃村里的汉子,这才想赖上人秀才公,还想挤掉谢荣这个原配,当上秀才娘子,也真是脸大得很。
呸,不要脸。
谢村长舒了口气儿,也不想管掺和这事儿了,对谢地主道:“谢老爷,这可是你们家不对了,自家人乱来还带人来闹事,这诬陷秀才公闹到衙门可是要吃板子的,至于你家闺女到底要嫁谁,你还是先问问清楚,是谁轻薄了她吧,不过你放心,等人问出来,我定然给你家做主,让他娶了你闺女。”
说完,谢村长赶鸭子似的吆喝起来:“走了走了,都回家了。”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谢地主家的人站在郁家门口还有些不情愿走的模样,郁老祖吩咐谢荣把郁桂舟带进去好生歇一歇,跟郁当家两个垫后,“嘭”的一声关了门。
也关了这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春莹这个梗,在上一个单元里,其实有浅浅埋了个铺垫的,这一章终于全部解决了!
乔乔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般,不行,我得去休息休息。
第106章 夫子(七)
年节渐至, 远在淮南的郁家三房给二房这边送了年礼过来, 整整一车,有淮南当地的特色布匹, 吃食, 还听说了郁桂舟打算办学堂,送了不少笔墨纸砚过来。
除了郁家三房,大古镇上的丁氏娘家也头一回托人送了东西过来,虽然东西不多,且是些米面鸡蛋等寻常物事,但放在个个都是人精,恨不得把别人家的都扒像自己口袋里的丁家人, 实属破天荒。
除了送年礼, 丁家人还捎人带了个口信,说等年节一过,就让丁小秋过来跟着郁桂舟读书习字。
对这点, 郁家是毫无意见的, 当初丁云的事儿, 说穿了,郁桂舟还是有着推波助澜的责任, 后来允诺了丁家一件事,如今丁小秋过来,恰好还了那份因果。
说起丁小秋,郁桂舟就止不住发笑。实是这小胖子胖嘟嘟的,人却机灵得很, 不过他所有的鬼心眼都用来藏他身上那些吃食去了,为此,没少被大他一点的哥哥们揍。
“相公,你在笑什么?”谢荣手里抱着一大块肉从外头进来,就见郁桂舟在发愣,嘴角还时不时笑一笑,怪异得很。
郁桂舟呆了一下,摇摇头:“我就是想起小秋那胖墩了,三舅母倒是不声不响的从大舅母和二舅母手里把丁小秋给塞了进来,倒是让人惊讶。”
他在谢荣手上撇了一眼,一把走过去,把那一大块肉接了过来,往厨房里提,还颠了颠问道:“还有几日才年节呢,怎这时候买这么多。”
谢荣跟在他身后,回道:“这可不是家里头买的,是山下村的屠娘子送过来的年礼。”
打从郁家开始卖面膏开始,屠娘子就一直跟郁家有着往来,这两年就没断过,还时不时给谢荣拉了不少单买卖来,逢年过节的也送点野味,送点肉什么的,两家交情也从最初的生疏到如今是熟络。
等放了肉,谢荣拿了一旁的盖子把肉给盖上,两人才出了门,门口,放假回来的郁小弟拉着谢泽也才恰恰走到门口,在他们后边,还停了辆牛车,车夫正往下搬着东西。
“哥!”郁桑一见到郁桂舟,顿时松开了拉着谢泽的手跑了过去。
郁桂舟眉眼笑开:“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虽然嘴里说着抱怨,但却在郁桑仰慕的眼神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谢泽站在原地,眼里有着羡慕。
在他幼小的时候,也是盼望着有一个哥哥能挡在他和姐姐的面前,在他们受了欺负的时候能有人出头,在姐姐被逼着嫁人,连一身好衣裳都穿不上时,有个人能为她打抱不平,可惜,没有如果,这些年他们吃了苦,受了累,也终于走过来了。
“泽哥儿也回来了,都这么大了,”在谢泽晃神的时候,郁桂舟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用那双大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泽一下,心里就暖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低声喊道:“姐夫。”
想来从前是他误会了才对,郁……不对,他姐夫人还是很好的,这两年对姐姐的心意他看在眼里,每回逢怀云镇集里时,他总是见姐姐穿戴整齐,头上还别着一根漂亮的银钗子,说话得体,也时常在他面前念叨姐夫如何如何云云。
谢泽一个从小吃别家饭长大的孩子,最是敏感,从前他感觉郁家对他姐姐不好,所以他心里就有些记恨,如今知道姐姐过得好,那么他也愿意把郁家人当亲戚。何况,因为他姐夫的原因,原来在方家饱一餐饿一餐的日子早就如同流水一般走过,如今,方家的几位大师傅都争先恐后的要把手艺传给他,就连从前高高在上的方家小姐,对他也是和颜悦色,还时不时拿着一些香包给他,说是她的一片心意。
方小姐的心思他拒绝了。
这些人态度转变的背后,莫不是因为他有一个做秀才公的姐夫,且姐夫人物清隽,名声斐然,在整个渝州学子内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又同几大家族公子素有往来,引为知己,其人脉宽广,让人觉得郁桂舟定然是半步举子,往后说不得还是个当官的料。
如今趁官老爷根基不稳的时候卖他一个面子,日后也好相见不是,这谢泽可是他唯一的小舅子啊。对生活的转变,谢泽还是很感激郁桂舟的,所以在郁桑来接他时,谢泽并没有同以往一般回拒了。
“唉,姐夫可是难得见你来,”郁桂舟难得感叹两句,又道:“好在如今也在家了,往后你跟着桑儿时常回来便是。”
谢泽听话的点点头。
这时,搬完东西的车夫指着地上三四个大箱子朝他们说道:“郁公子,这是狄掌柜让我送过来的年礼,还有白家那边送来的,都一并搁箱子里了。”
郁桂舟步了出去,问道:“狄掌柜可在镇上?”
车夫摇摇头:“掌柜的今儿便回了府城,说要等过了年节才回来。”
“麻烦了,”郁桂舟摸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小小意思,拿去喝酒吧。”
车夫摆摆手:“这怎好使得……”
在郁桂舟的坚持下,车夫喜滋滋的收了打赏钱,又一骨碌说了几句喜庆的话,这才告辞,驾着牛车走了。
地上的三个大箱子并着一个小箱子很快就被几人给抬进了书房,谢荣看了看天色,便道:“都快晌午了,你们先说着话,我去灶房做饭去。”
这两日,虽外头年味儿越发浓厚,但天气也冷了不少,庞氏前些日子就受了些风寒,如今还不大好,郁竹姐妹便大都在庞氏跟前伺候着,郁老祖父子去田里把剩下那些稻田鱼给打捞上来,屯着养在屋里,年节里时也好宰杀,丁氏没逃得过,被谢地主家那闺女爆出说她收了不少金银的事儿给捅了出来,郁当家怒极,这不,如今无论做点啥都把人带着,专挑那脏的累的让丁氏干,直把人累得直叫唤。
谢春莹日子也不好过,或许说整个谢地主家日子都不好过,受谢春莹影响,谢地主家至今还被人指指点点,暗地里的讥讽就跟别提了,让人乐此不疲的是大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猜测,那撕了谢春莹衣裳的汉子到底是谁?
村里头的王二麻子通通被人拉出来溜了一遍,什么二狗子,三狗子的原就是浑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更是明目张胆的点头承认。
一时,村里竟有不少汉子承认撕了谢春莹的衣裳。
这其中,有老大不小没钱娶不到媳妇的,有休了妻的,有媳妇跑了的,有瘸了腿的,有长得丑的,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谢春莹不敢承认自己撕衣裳的事儿,那就只能被这些脏水一盆一盆的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