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看好的弟子,怎么会被抢,这个来抢的,还是自己亲爹?
他记得前不久,他爹还说什么,郁桂舟不过是一个天姿有些聪慧的学子罢了,比常人多了一两分聪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对院首来说,比他聪慧的见得多,他当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对付举人要收郁桂舟做弟子也没甚表示,只让他自己做主。
这才几日啊,还对人有些不以为然的,今日就跟自己亲儿子抢人了?口是心非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吧,同出一脉,这样彼此争斗真的好吗?
院首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咋了,我收他为弟子有何不对?他未拜师,我未收徒,这不正好凑在一起,至于你的心思,还是收收吧,你目前可挡不住他。”
付举人心里一哽。
虽然从四人闹出这番动静后,他知道这收徒之路灰蒙蒙的,但也不是让亲爹来接这个手的好吧?
这让他情何以堪?
看好的弟子变成师弟?
付举人梗着脖子:“反正我不同意。”
“哼哼。”院首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看郁桂舟的神色在说了拜师后一下变得和蔼起来:“本首知道你的亲人目前已在渝州城内,不若你回去同他们商议一番,如何?”
对院首给的台阶,郁桂舟顺其自然的接了下来,恭敬的说道:“学生明白。”
接下来,他们四人很快同院首和付举人告辞,走在桃林树下,姚未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我还以为院首又要长篇大论的呵斥我们了,没想到这次倒是轻拿轻放了下来。”
施越东道:“院首博学多才,是个难得的人物,虽保守了些,但不失为一个良师。”
他这话明显是在跟郁桂舟分析。
白晖也认同他这话:“施兄说得没错,院首此人学识丰富,若非他这性子,成为一方大儒也是指日可待的。”
郁桂舟笑道:“难得见你们评价如此之高。”
能成为一州府学院首,院首的学识毋庸置疑,虽不及大儒,但声望定然也是不斐,郁桂舟若能拜在他的名下,也能解决不少后顾之忧。
毕竟,他没有姚家、白家、施家这样有家族支撑,出了事有人奔走,他的亲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没有那个人脉也没有那份关系。
施越东和白晖都隐晦的表示支撑他拜入院首门下,又何曾不是因为这个,想让他少走些弯路?
姚未没想这么深,摸着下巴跟他们道:“院首和付举人两个都有意收下郁兄你,不过依我的眼光看,郁兄你还是择院首为师比较好。”
“为何?”郁桂舟有些好奇姚未的说法。
姚未理所应当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一个是院首,一个是先生,拜师这事自然要挑一个名声大的,作为弟子出门才有底气。”
“噗嗤。”几人都被姚未的直白给逗笑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姚未的话话糙理不糙,连这个向来不喜读书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他们说再多都比不上这句大实话。
恰好走出了桃林,郁桂舟收了笑,朝他们抬抬手:“几位兄的意思在下明白,这就去与家人商议一番,告辞。”
“告辞。”三人也抬手施礼,选择了回兰院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开车。
一言不合就抢徒弟。
哼哼!洒糖完毕!
第87章 荆棘路(二十)
木家客栈的房舍里, 谢荣在灶台边一边切着菜, 一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见日头都要挂到上头了, 说好了要回来的人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 面上就有些急躁,她看了看坐在石桌上喝茶的郁当家,犹豫了一阵儿,还是问道:“爹,相公咋还没回来?”
郁当家晒着太阳,喝着茶,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日子别提多爽快了, 闻言摆摆手, 不甚在意的回道:“放心吧,这是在渝州城,他回府学去见院首了, 肯定有话要说, 耽搁一会不碍事的。”
谢荣也明白这个理儿, 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心不在焉的切好了菜, 正闷头煮饭,房舍的们被敲了敲,她一下睁大了眼,沾着水滞的手在一旁的巾帕上擦了两下,赶在正要起身开门的郁当家之前跑了过去:“爹, 你喝你的茶,我去就是。”
郁当家闻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谢荣看了门,见门口提着一个纸袋的不是郁桂舟是谁,脸上顿时荡开了笑,仰头甜甜的唤了声:“相公。”
郁桂舟另一手在她发顶碰了碰,努了努嘴角:“进去吧。”
谢荣点点头,接了他手上提着的纸袋,郁桂舟跟着进去,关了门,正跟郁当家的视线对上:“爹。”
“回来了,”郁当家起了身招呼他,见谢荣手中的纸袋,吸了吸鼻子,问道:“这是啥,还挺香的。”
郁桂舟在石桌上坐下,倒了碗茶,回道:“是邀月楼的烤鸡,很受渝州府的老百姓喜爱,香脆娇嫩,很是美味。”
郁当家听得咂咂舌,又一听是在邀月楼买的,顿时就有些心疼起来:“邀月楼啊,那里可是渝州府最贵的酒楼了,听说一道菜就够得上村里的人家吃上几月的了,你这烤鸡得多少银子啊?”
当初老大考上了秀才,他都没舍得去邀月楼点菜祝贺,今儿不年不节的,倒是要享用一番了。
“你放心吃吧,这烤鸡不贵的。”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贵了些,但如今邀月楼经过他们一场比试,整个档次都提升了一截,彻底奠定了自己在渝州酒楼的位置,所以,邀月楼主人对他们几位比试的学子出手也很大方,说以后他们在邀月楼吃饭,他们只需要别人的一半价。
不过郁当家这心疼的模样跟昨晚小姑娘心疼他买发钗的模样差不多,俗话果然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着小姑娘,他顺着灶台的声音寻过去,只见她欢欢喜喜的做着菜,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见郁桂舟也在看她,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
突然郁桂舟想起一事儿:“对了,祖父和五叔呢?”
郁当家皱起了眉:“他们啊,”他坐好,凑近郁桂舟小声的说道:“听说你五叔曾托人帮忙寻了大房那边的人,这不,今儿早你方走就有人来找你五叔,说是有些消息了,你祖父哪能听得这个,就跟着一起去了。”
郁桂舟微微额首,没说什么。
反倒郁当家一下感叹了起来:“其实他们找着了也好,你爹我小时候跟大房的几个其实关系不大好,大房人多,三子两女,又全家搬去了上淮,自然看不上我们二房穷哈哈的只能守着祖宅过日子,后来东窗事发,我亲眼见到大房的人被逮进了牢里,男男女女都不放过,也怨过,怨他们做了孽连累我们二房、三房跟着受累,你祖父都进牢里待了不少时日,后来见到出嫁的堂姐妹们被夫家给撵出来,孤苦无依的,又不怨了。”
再多的怨恨,总归是一家人,在看到落难时的心酸,还能去计较什么呢?
郁桂舟听郁当家满怀感叹的说起过往,虽能体会那种从高处跌落到泥土的心酸,但心里平静无波。正说着,郁言和郁老祖也从外头回来了。
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郁言倒是收了几分愁苦,郁老祖则完全是把心事摆在了脸上,看见郁桂舟只浅浅招呼了一声:“回来了啊。”便进房了。
郁当家看他们脸色不对,先前郁老祖在时,他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等郁老祖回了房,他才问着郁言:“你们这是咋了,是没找到人?”
其实这话也不对,若是没找到人,郁老祖两人最多不过失望一下,哪能摆出这副难看的脸色?
郁言低眉垂目,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倒是有几分确切的消息了,说是在亡山一带。”
亡山,离渝州大约有半月路程,只是这地方贫瘠寒凉,砂石成堆,是整个大魏老百姓日子过得最苦的地儿,当年大房的人被流放千里,从上淮出发,原是因该路过淮阳、渝州、淮南、过莽山一带穿过,去到边境一路,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在渝州过去就错了路,到了另一边的亡山境内。
“这不总归有消息了吗,你们这是为何?”在郁当家看来,虽然这亡山是出了名的不拔之地,但好歹有些消息了不是,顺着亡山查下去,总有日能找到大房的人。
郁言叹了口气:“有了大概位置倒是能放下两分心了,只是我和二叔今日在路上,恰好碰到了一对母女。”
“这母女咋了,关你们何时,你倒是一口气儿说完!”郁当家听得着急不已,所以他不爱读书也是有原因的,这读书人都有个毛病,说个话弯弯绕绕的,一句话非要分成几掰来说。
郁言被他一吼直接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你还记得大房的婉姐儿吗?我和二叔今日就碰到她了。”
“咋不记得,那小丫头片子以前没少跟在他哥哥屁股后头埋汰我,嘴毒着呢?”郁当家对以前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一向是记得很清楚的。
郁言懒得理不着调的郁当家,说道:“她夫家原是上淮的一个七品小官,在大伯出事后,她和淑姐儿都被撵了出来,当年她生了个闺女,在她被撵出来没多久后,她闺女也跟着被撵出来了,好在她人没走远,这才让书姐儿没被人拐子捉去,之后母女两个辗转流落到渝州府靠给人缝缝补补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