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氏说得这么绝对,连半点余地都没有,杨妡心中更觉黯然,却强作出笑颜道:“我只随口这么一说,娘就连将来当寡妇都想到了。您可千万别咒我?”
张氏气得狠狠戳一下她的脑门,“哪有你这么说话的,我是跟你讲道理,别觉得他会拉弓射箭就迷了眼……你年纪还小,用不着这么早考虑这些。”
杨妡苦笑,“我哪里考虑了,翻过来覆过去还不都是娘在说?”
张氏细细回想一下,果然是自己说太多了,便笑道:“我就提个醒,你不是觉得困,趁吃晚饭还早,回去眯一会儿,别睡着,免得夜里再走了困。”
杨妡笑着告辞,刚走出院门,脸上的笑容就绷不住,顿时垮了下来。
站在空水桥边看着潺潺东流的河水,心头苦涩不已。
很显然张氏绝不会同意,杨姵也不知是什么想法,倘若她看中了魏珞,自己断然不能再动心思,而且魏珞又是那么阴晴不定的人,谁能猜出他的心意如何?
罢罢罢,算了吧,反正不急在一时,离嫁人还有好几年,或许还能遇到更合眼的男子。
杨妡勉强说服自己抛开这些烦恼事儿,重新收拾了心情回到晴空阁。刚进门就看到杨姵在厅堂坐着,许是等了有些时候,桌上茶盅已经见了底。
杨妡忙招呼丫鬟,“怎么没人续茶?”
“不用,”杨姵拦住她,“我已经喝过两盅了,嫌她们在旁边碍眼,就没用伺候……阿妡,我有话跟你说。”
她脸上有难得的严肃与郑重。
会不会是跟魏珞有关?
杨妡心头一跳,掩饰般笑着问道:“好话还是不好的话,不好我不听。”拽着她的胳膊走进东次间,歪在炕边抓一只靠枕倚着,又扔一只给杨姵,“说吧,什么话?”
“阿妡……”杨姵支吾着,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阿妡,我不想要生辰贺礼,只要你别生我的气。”
杨妡没回答,笑盈盈地牵过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杨姵的手柔软细嫩,因为肉多的缘故,指根凹下四个圆滚滚的小窝,是双很有福相的手。
杨姵像是得到鼓励般,低声道:“今天,其实是清惠长公主替瑞王选王妃,我前天就知道了,可我娘不让我告诉你……她说你太漂亮了,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我不如你好看,就只能好好表现,要显得端庄大方……在校武场时,我其实没那么好心,是特意说给旁边女官听的。阿妡,我心里很难受,不应该瞒着你……咱们还能跟以前那么好吗?”话到最后,已带了泣音,眼圈也有些红。
这就是杨姵啊,真正善良的杨姵,就因为隐瞒这件事而内心不安的杨姵。
杨妡觉得眼眶有些热,吸口气摇摇头,“不能,”顿一下又补充,“咱们要比以前更好才对!”
杨姵先是伤心,紧跟着大惊,眼泪忽地涌出来,抱住杨妡哽咽道:“是我不好,我没想当王妃,可是……”
“没事的,伯母是为你好,她的话应该听。”杨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拭泪,“以前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也从来没生过我的气啊。”
“那不一样,”杨姵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别的都是小事,嫁人才最重要,什么都比不得这个。”
杨妡笑着点点她,“没羞没臊,小小年纪就想嫁人。”
“是我娘说的,我才没想过。”杨姵急忙分辩,又就着帕子擤了擤鼻涕。
杨妡佯作厌恶地避开些,“哎呀,可惜我的帕子了,回头你陪给我两条新的,得你亲手绣,这样才能显出诚意。”
杨姵连忙答应。
事情就此过去,连着一个多月,清惠长公主那边都没有消息传出。
杨妡跟杨姵并不当回事,两人的感情真的比先前更好了些。
张氏与钱氏心里着急,但面色不显,唯独杨娥按捺不住心里的得意,趁着给魏氏请安的时候,跟杨娇道:“看把那两人兴得,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咱家出了王妃了,这不啥事也没有,乌鸦染成花儿也变不了凤凰。”
杨娇不紧不慢地说:“二姐姐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子姐妹,要是四妹妹跟五妹妹真成王妃,咱们不也能跟着沾光吗?”
杨娥本想与杨娇同仇敌忾,没想到反被挤兑一句,气得甩了袖子就走。
不大一会儿,这话就传到魏氏耳朵里,魏氏沉默片刻,喃喃自语道:“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呢?”
进了五月就是端午节,清惠长公主那边派人送了粽子,并给姑娘们送了节礼。
每人一对五彩绳和一只五毒香囊,除去颜色式样各有不同外,并没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五月十七杨姵生辰,杨妡在吴庆家的帮忙下,足足费了半个月的工夫才绣成一条裙子当成贺礼。
因不是整寿,府里各人都送了些小玩意权作庆贺,钱氏也没大肆铺张,只出了三两银子让厨房整治出十几样小菜,让五位姑娘们在晴照阁玩闹了半天。
这次姑娘们相处倒是平安,没有闹出吵架拌嘴的事情。
转天宫里便来人宣读旨意,说瑞王李昌铭选中杨姵为妃,只待杨姵及笄,就另择吉日成亲。
杨府得爵百年有余,虽是富贵,可府里从来没出过王妃。
钱氏激动得差点落泪,魏氏也一个劲儿地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杨归舟也没法保持淡定了,连忙翻开黄历找出吉日,准备进祠堂祭祖。
正当杨府人仰马翻地准备大肆庆贺时,宫里又接连下了两道旨意,分别册封淮南侯七姑娘李兰慧以及礼部王尚书的孙女王家宜为侧妃。
却是两年后就要成亲。
李兰慧跟王家宜都是十三岁,正是两年后及笄。
既然选定杨姵为正妃,偏偏又让侧妃先进门,要知道进门先后非常有讲究。先进门的可以事先熟悉府里情况,而且因正妃没来,极有可能暂时掌管中馈。
这也倒罢了,最令人担心的是侧妃先生下子嗣来。
虽然王府跟伯府都是嫡子承爵,但有个庶生的长子却是件非常不妙的事情。
喧腾了好几天的杨府顿时沉寂下来,杨归舟顾不得搂着月姨娘颠鸾倒凤,而是将两个儿子以及长孙杨峻都召集到松鹤院连夜商议对策。
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并不显山露水,但先帝病重时却异军突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赢得了先帝信任,荣登宝座。
杨归舟在朝中地位并不算高,到如今也没摸清圣上的路数。倒是杨远桥在选拔官员上看出了几分端倪,建议杨家静观待变,别太张扬以免树敌。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不摆宴席,只请交好的几家亲戚聚一聚,而对杨姵的教育却被放在了首位。
诸如针黹烹饪这些不用花费太多精力,稍会点就足以应付,琴棋书画要加强,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要读史书。
治家犹如治国,要想得到瑞王信任和器重,对国事朝事一窍不通是万万不行的。
杨远山擅长诗词歌赋等风花雪月的东西,杨远桥对史书更为精通,所以就定下每隔五日,让杨远桥给杨姵讲史。
从此杨姵的日子就过得有点难捱,每天抱着枯燥的史书看不说,隔三差五还得写篇心得感受,跟应考的秀才差不了多少。相比之下杨妡则逍遥多了,每两天跟吴庆家的学针线,兴致来了就到厨房鼓捣点心菜肴,再就往园子里采了各种花瓣熬制膏脂。
日月如梭,转眼就是七月。
外出历练的杨峼风尘仆仆地回了京都,带来许多江浙特有的新奇玩意儿不说,还单独给杨妡带了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谁写的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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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许诺
浅绿色的洒金信皮淡雅素净, 上面写着规整方正的五个字,五姑娘亲启。
杨妡没接, 抬眸, 笑着看向杨峼,“是给我的?”
杨峼笑答:“阿璟说以前有些误会, 但又没法当面说, 就写了封信解释一下。”
杨妡挑眉,“三哥,倘或这信是给二姐姐的,您也会代为转交?”
杨峼微愣, 解释道:“阿璟素来风光霁月,为人绝对信得过,肯定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顿一下,补充道, “你跟小娥都是我的妹妹, 我不会厚此薄彼。”
杨妡重复一遍,“要是二表哥这信是给二姐姐的, 三哥也会看都不看,直接就转交过去,是吗?”
“这个……”杨峼支吾着不能回答。
先前他没考虑, 现在突然醒悟道,如果信是给杨娥的,他肯定要先读过,觉得没有问题才会转交。
见此情形, 杨妡已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冷地道:“既然三哥觉得信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请三哥先把信交给祖母或者母亲过目,若是长辈答应了,我才能收,否则就是私相授受,我担不起这名声。”
“这个,”杨峼又开始支吾,“阿璟说不便给外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