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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谋略 金推完结+番外 (茗荷儿)



杨妡趁机看清了那人——相貌很周正,穿一袭绣着翠竹的素白长袍,袍边坠着块水头极好的碧玉,乌黑的头发用同样成色的玉簪簪着,有些许发梢被风微微扬起在他耳旁飘动,斯文又带着几分不羁。

年岁很轻,十五六的样子,应该不是张氏所出。

假如她没看错的话,张氏才刚过花信之年,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那人注意到杨妡的目光,含笑问道:“路上鞍马劳顿,四妹妹跟五妹妹身子可还好?”

虽是笑着,笑容却未达眼底。

杨妡微笑,听杨姵热络地说,“才这点儿路,哪里就累了,再坐一个时辰也成。”

那人眼底真正显出笑,又看向张氏,“母亲上山慢点走不用太急,我去吩咐小厮把箱笼抬上去。”

张氏点点头,“去吧。”

那人躬身做个揖正要离开,杨姵俯在窗口叫住他,“三哥哥,记得把我和阿妡的箱笼放在一处,我们要住同一间房。”

那人笑应,“好,我记住了。”

这会儿杨姵的丫鬟松枝拿着帷帽从后面马车过来,青菱也替杨妡戴上帷帽,小心地扶她踩着车凳下了车。

杨妡趁机问她:“这位三少爷叫什么名字,不是娘亲生的吧?”因见青菱不太想说,又补充道,“待会见到几位姐妹,说不定会聊起哪些话题,我别说漏了嘴。”

青菱飞快地瞥张氏一眼,低声答:“三少爷名叫杨峼,是先头二太太所生。”

原来张氏是继室,难怪杨峼对她态度尊敬却不亲热。

杨妡了然,默默念几遍杨峼的名字,忽地想起来,以前似乎听薛梦梧提到过这个名字。

可到底因什么事情提起他呢?

第4章 随缘

杨妡绞尽脑汁没想起来,杨姵已牵住她的手往山门走。

广济寺在京都名声并不太响亮,论尊贵有护国寺,论久远有戒台寺,论香火有潭拓寺,可广济寺胜在地理位置好,离着皇城近,进出多是有头有脸的贵人,非常清静。

山门的两侧各有数棵合抱粗的老槐树,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寺庙围墙,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穿过殿宇,再经过一大片竹林,有七八排小巧的宅院,是广济寺专门为香客准备的暂住之处。

院落是两进三开间带左右厢房,少爷们带着小厮住在倒座房,第二进则留给了女眷。

杨姵如愿以偿地跟杨妡住在了同一间。

进到房间,杨妡再一次震惊了。

床上铺的被褥,挂的帐帘,桌子上摆的茶杯、矮几上供的花觚,甚至洗脸用的面盆无一不是府里带过来的。

难怪出门时会有那么多马车。

这才是到广济寺,要是出了京都,岂不要把晴空阁整个带上?

趁着杨妡四下打量的空当,红莲已端来清水伺候她洗漱,红芙将要换的衣裳准备好了。

虽然只短短一个时辰的车程,可衣裳裙子都压上了皱褶,肯定要换,头发被车壁蹭毛了,也要重新梳过。

杨家姑娘不管在何处都得打扮得体面齐整。

两人收拾妥当,便一道往正房的厅堂给魏氏问安,杨妡终于见到了原主小姑娘的姐妹们。

怎么说呢,相貌有美艳的有清秀的,大致都还不差,穿着也齐整,可就是太规矩了,毫无美态。

不管是年岁大的杨娥还是年纪小的杨婧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目不斜视。

杏娘最恨她们摆这种姿态,常常恶狠狠地骂,“装什么洋相,想看正经的,男人自会回家看自个婆娘,犯得上花银子到这里来。你们个个都记着,眼神要柔要媚要会说话会勾人。”

笑的时候自然要秾艳夺目,哭的时候也不能扯着嗓子干嚎,要目中含泪,让泪珠儿一滴滴顺着脸颊滚,妆容是丁点儿不许乱。

这样梨花带雨才楚楚动人招人心怜。

想起杏娘的话,杨妡心头忽然升起个念头,也不知杨家姑娘们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那些到杏花楼闹事的太太奶奶们似的,云鬓散乱胭脂花粉糊一脸。

一时禁不住好笑,忙忙地用丝帕掩了嘴角,挨着杨姵坐下。

自打杨妡进门,张氏就一直提心吊胆,短短几步路,她硬是扭着腰肢如同弱风拂柳,眼神也不定,滴溜溜地乱转,更别说捏着帕子掩唇的姿态……杨家何曾有过这样搔首弄姿的姑娘?

好在魏氏赶路似乎有些倦怠,并不曾注意到。

张氏松口气,赔笑对魏氏道:“母亲,姑娘们都齐了。”

魏氏打起精神,四下打量番,目光落在杨妡身上,沉声道:“出门在外,又是佛门圣地,都规矩些,别坏了自家名声。”

这番话,昨天魏氏已经嘱咐过一遍,但杨妡没听到,这会儿便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杨妡连忙坐正身子,低低应是。

张氏等魏氏说完,起身道:“母亲先稍作歇息,我领着妡丫头去拜见方元大师,讲经堂另有高僧给姑娘们讲经,里面已经安排妥当,也吩咐了小沙弥在外头看着,不会让闲杂人等闯入。”

广济寺她们隔两年就来一回,回回都平安无事。

魏氏并不在意,没精打采地挥手让众人离开。

杨妡随在张氏身后出了院子往南走,快到大雄宝殿时穿小径来到西院的静业堂。

门口站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见到两人也不问姓名来意,径自双手合十,朗声道:“两位施主有礼,大师已在堂内恭候多时。”

张氏含笑谢了他,再瞧眼身旁的杨妡,目光晦涩不明,却是什么也没说。

静业堂院子不大,正中一株老松树,枝干遒劲针叶茂密几乎遮住了小半个院落,树下摆着石桌石椅,一位穿着缁衣的老和尚正独自摆棋谱。

听到脚步声,老和尚头也不抬地念出一句偈语,“万发缘生,皆系缘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杨妡正疑惑着什么意思,就见张氏噗通跪了下去,头低低地俯在地上,悲声哀求,“我女儿如今身在何处,请大师指点迷津。”

方元大师视若无睹,直到摆弄完棋子,才抬起头,露出清癯的脸庞。

杨妡讶异地发现,他的眼眸竟然是墨蓝色的,而且眼窝深陷,使得眸光尤为深邃湛然有神,像是能看透世间万物般犀利透彻。

被这种眼神骇着,杨妡双膝一软,紧挨着跪在张氏身旁。

方元大师淡然浅笑,声音和缓平静,宛如自九天玄空传来,“施主何出此言,你女儿不就在你身边?”

“不!”张氏大声否认,直起腰已然满脸泪水,“大师佛法高深目光如炬,想必已经知道,她只是强占了我女儿的身体,并非我亲生的妡儿。”

“非也,非也,”方元大师摇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命中注定她跟你有这一段缘分,这是天意。”

“不可能,如果真有缘分,她一早就该托生在我肚子里,可见并非天意,我的妡儿才是我真正的女儿。大师慈悲,请把这位姑娘送回她本来的所在,好让我的妡儿能够回来。”

杨妡随着哀求,“请大师怜悯,如今虽锦衣玉食,可这并非我该过的日子,我想回到从前回归原身。”

方元大师温声道:“上天如此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老僧一介凡人窥探天意已是不该,绝无可能逆天行事。佛曰,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二太太,以前母女情分已然缘尽,这位才是你真正的缘分,且尊天命,不得忤逆。”说罢,将目光投向杨妡,“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杨姑娘既来之则安之。”

边说边将棋子收入瓮里,飘然离去。

杨妡犹在回味方元大师的话,冷不防旁边张氏站起来劈手扇向她的脸颊,“你走,你去死,把我的妡儿还回来!”

她下手极重且急,杨妡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脸颊跟火烧似的,*辣地疼,泪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而张氏已扬长而去。

杨妡呆呆地坐在地上,就见门口那个七八岁的小沙弥走近,同情地问:“施主可要帮忙?”

杨妡捂着脸颊想了想,低声道:“可否找我的丫鬟过来,最好带上妆粉……我在文定伯杨家行五。”

“好,我这就去,施主请稍候。”小沙弥不假思索地答应,一溜烟跑了出去。

杨妡缓缓起身,拍拍裙裾沾染上的尘土,在石凳上坐下。

虽已临近正午,石凳仍是凉,寒意丝丝缕缕地自身下弥漫开来,杨妡整个人如同浸在冰窟里,冷得难受。

又是满心的委屈。

但凡有办法,她也不想在杨家待着好不好?

每天卯初起,赶着去松鹤堂做早课,然后抄经书背《女戒》,这倒罢了,最难为的是一天到晚拘在二门里,轻易不得出去。

哪里比得上她从前的生活?

虽说是妓子,可薛梦梧对她情深义重,愿意每月给杏娘奉上大笔银钱。

她需要弹琴唱曲,但不必逢迎其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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