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珞大口大口吃完饭,走进内室掌了灯,从怀里掏出张纸片。纸片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两个鬼画符。
那天包有得到玉簪,颠颠跑到京郊交给魏珞。魏珞对着日光好一个看,隐约觉得上面有字,可什么字却瞧不出来。包有又带回京都,寻了家银楼。
银楼里有专门往首饰上刻字的匠人,他们手里有种自番邦泊来的透镜,能把小字变成大字。
匠人一手拿着透镜看,一手将上面的图样照猫画虎地描了下来。
魏珞大致认识几个番文,上面写得是——苏和。
苏和是苏哈木的父亲,显然这玉簪是苏和传给苏哈木的,那就说明了魏珞的猜测没错,安平就是苏哈木的女儿。
她既然有这支簪,没准儿也会知道其他物品的下落,还有那只木匣子。
可是她到底藏在哪里,怎样让她开口呢?
魏珞伸指轻轻弹了下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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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软钉
簪身轻颤, 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听就知道是好玉。
魏珞早在刚见到安平时就派人去她生活的村子打听过, 可地动之后,村子房屋倒塌无数几乎成了废墟,存活下来的没有几人。
他只听说十几年前有个外乡女人独自带个女孩,女孩长得挺瘦, 外乡女人怕带在身边养不活就托付给村子里的田家。
田家夫妇非常老实,这些年一直把安平当亲闺女待, 半点没委屈着她, 而她亲娘也没再来找过她。
魏珞曾经猜测,当时安平年纪尚幼,兴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看来,安平应该早就知道了, 否则,田家一贫如洗怎可能有这样品相的玉簪?
既然知道, 那就好,只要用心思总能从她嘴里抠出来。
魏珞在思量办法,旁边西跨院安平也没闲着,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涂脂抹粉, 一边抹一边也在思量。
依她对魏珞的了解,他就是个半点不解风情的粗糙男人, 自己贸贸然请他过来吃饭肯定行不通,还得找个合适的借口。
用什么借口呢?
道谢没用。
上次她特意做的袍子就被无情地拒绝了,她既舍不得送人, 更舍不得丢掉,只好收在了箱笼里头。
那就有事相求吧。
在宁夏时,他就是见她陷入困劲走投无路才出手相助,带她去了镇远关。他这样性情的男人,兴许就喜欢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理由也是现成的,她要找自己亲生的娘亲。
如果能找到最好,她们母女相认,即使找不到也没关系,她不就有正当的理由留下来了?
安平主意打定,去厨房快手快脚地凉拌了一道黄瓜片,又把先前张大娘买的一坛子酒抱回屋。想一想,觉得还差点什么,寻思一下准备往墙外摘几串葡萄。
魏珞去宁夏前栽了两架葡萄,去年就开始结果了,但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泰阿特地寻了个果农修剪了枝叶,今年倒是硕果累累,结了好几十串。
还在泛绿的时候安平就惦记着了,这些天绿色已经褪去,变成了紫色,想必也差不多能吃了。
等洗上一碟,她跟魏珞一边喝酒一边吃,该是何等旖旎!
安平找出平常做针线用的剪刀,拿一只竹篮,扭着腰身就往墙外走,正选中一串最大最紫的刚要伸手去剪,忽听有人厉声道:“别动!”
却是素日不太爱说话的泰阿。
安平疑惑地问:“怎么了?”
泰阿放缓声音,“葡萄还没熟透,爷说等熟了头一茬要送去给杨姑娘的。平姑娘稍等几天,等挑完剩下的,就可以随便吃了。”
安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收回剪刀,勉强挤出个笑容,“魏大哥对杨姑娘真好,几串葡萄也留着。”
泰阿笑笑没作声,默默地站在葡萄架旁看着安平,好像一眨眼安平就会偷摘葡萄似的。
安平心塞不已,低着头回了屋子,好半天才吐出一口郁气,重新对着镜子挤出个笑容,抿抿唇儿,片刻扭着腰身往外面走。
魏珞已经在打拳了。
他赤着上身,只穿件松垮的窄腿裤子,猿臂蜂腰生龙活虎,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好看。
尤其在清朗的月色下,他的身姿越发矫健,胸背上的汗珠被月光映着照射出细碎的光芒,动人之极。
安平远远地隐在树荫下屏息瞧着,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好容易等魏珞打完要去井边提水,安平提着裙角跟过去,低声道:“魏大哥,我有一事相求,能否请您帮个忙?”
清凌凌的夜里,周遭都是松柏树的清香,突如其来地扑进一股说不出的刺鼻香气,魏珞眉头皱了皱,问道:“什么事情?”
没有一口回绝就说明有眉目。
安平心头暗喜,咬住嘴唇为难道:“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魏大哥先洗浴,过会儿到我屋里再给大哥细说。”
话虽如此,却不离开,仍在旁边站着。
魏珞也不理会,提了井水上来,往边上走两步,当头浇下来。
井水激起地上尘土四溅开来,安平这才醒悟到,赶紧后退两步,扯起裙角瞧,月光虽亮,却瞧不清真切。
魏珞扫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吧,我待会就去。”
安平得了这话慢慢往西跨院走,却又不十分放心,便站在门口等着。
没多久,魏珞已穿好衣衫阔步而来。
因头发是湿着,他没有束,只胡乱地披散在肩头,使得整个人多了些不羁与狂放。
安平柔声道:“大哥怎么没绞干头发,这样散着怕是会生病,进屋我给大哥绞一绞吧。”
“不用,”魏珞仿似才想起来,止住步子,道:“夜深人静不方便进屋,就在这里说。”
月色虽好,可屋里还摆着酒菜,安平笑一笑,“夜风寒凉,我觉得有些冷,还是进屋吧。”当先进去。
魏珞心底坦荡,随后跟上。
腊梅早就去睡了,屋里并没点灯,可因月色明亮,并不显得黑,反倒添了些朦胧之美,比灯亮着更具意境。
这样的月色,无端地就让人心里骚动不已。
安平眸光转一转,假作四处走动着寻找火折子,及至魏珞身边“哎吆”一声作势要倒。
她本以为魏珞无论如何是要伸手相扶的,这样她就可以趁势扑进他怀里。
温香软玉抱在怀,她不信魏珞会推开她。
岂知魏珞不但没扶,反而退后一步,任由她摔在地上,而他居高临下凉凉地问,“平地上怎么会摔了,是不是腿脚的问题?你平常走路也不稳?听说一脚高一脚低的人容易摔,得空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这什么意思,合着她平常走路稳不稳,他根本就不知道,也没看见过。
张口就说她一脚高一脚低。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伸手把她拉起来吗?
安平满肚子都是郁气,咬咬牙,双手撑着地面起来,“是裙子太长不小心绊了下。”
魏珞犹不放心,开口道:“你再走两步,走两步看看是不是脚的毛病。”
安平急忙否认,“不是,我腿脚没毛病……就是摔着了痛得厉害。”声音低颤,带着浓重的泣意。
魏珞却似没听出来一般,“没事就好,真有病的话不太好治。”
安平摔得不重,可着实也疼,一瘸一拐地寻到火折子点了蜡烛。
烛光昏黄,顿时将清冽的月色逼退到门外。
魏珞扫一眼桌上摆着的酒菜,在旁边坐下,问道:“你有什么为难事儿?”
安平皱着眉头揉膝盖,“大哥有没有伤药,我怕见了血,是不是擦点药比较好?”
“就是平地摔了跤转天就好,用不着擦药,也死不了人……甘肃地动时,多少人被压断胳膊摔断腿不照样活着。”
安平被噎得哑口无言,片刻才道:“我确实有件为难事儿,大哥恐怕有所不知,田大壮并非我的亲生兄长,我爹娘也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魏珞一凛,神情严肃起来,凝神听着。
安平却又闭口不言,伸手抱起酒坛子给自己斟上半碗,又给魏珞满上,低声道:“每每想起来我都觉得伤心,大哥陪我喝一碗吧。”
魏珞盯住她眸子看了看,端起碗抿了一小口。
安平也浅浅抿了抿,续道:“我娘本是京都人氏,嫁到宁夏去了,生下我之后家中突遭变故,我爹因病过世,我娘跟我相依为命生活非常清苦,这时候又收到京都舅舅的信,说外祖母病重,想见我娘最后一面。我年纪尚幼,从宁夏到京都又路途遥远,我娘便把我托付给田家二老,说最迟不过三年定然来接我,谁知一晃眼就十几年过去了。我托大哥带我回京就是想打听我娘的下落……”
这番话真假参半,若非魏珞已知她身世,没准真能让她瞒过去。
魏珞正巧也是要找宁荟,当下满口答应,“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娘生成什么模样,名讳是什么,差不多多大年纪,你身上有没有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