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宾客也都做了两手准备,先到二房院洗三然后到大房院坐席。
既然杨娥不回门,钱氏乐得清闲,倒腾出手来把洗三给办得热热闹闹的。
席间并没人提到过杨娥,也没人打算到魏家问问情况。
诸人都想着杨娥性子左,又是个薄情的,不愿回府也正常,而她又是嫁到自己的外祖母家里去,毛氏待她跟眼珠子似的,只有她欺负别人,万不能她被人欺负。
洗三过后,天气愈发冷了,冬雪一场接一场地下,张氏舒舒服服地坐了四十八天月子,终于把亏损的气血养了回来。
经过一冬的滋补,杨妡个头蹿了,脸色也红润了,腕间伤疤仍在,却只余浅浅一道,平常被衣袖遮着,并不显。
张氏却记挂着,时不时握着她的手叹息,“好好的落一条疤,太医也爱说大话,不是说宫里娘娘用的,定点痕迹都不留?”
杨妡便笑,“时候还短,再养两个月肯定就看不出来了。”
张氏也没办法,只能如此了。
既然张氏身子大好,就不能闲着。魏氏不知怎地换了脑筋,竟然放心让张氏操持杨峼的亲事,而钱氏则准备过年的杂事并照看卢氏。
府里院子是现成的,先前姑娘们设宴的芙蓉阁就不错,里面已经粉刷修缮过了,只需要添置些器具就能住人。
杨妡不愿张氏操劳,倒把这事揽过大半,每天带着丫鬟过去收拾。
腊八节这天,又落了雪,杨妡却意外地收到了魏珞写来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点到为止,有些事不能太详细,这几章会加快进度……
第104章 等待
信是写给杨远桥的, 厚厚的一叠, 里面另外封了只小信筒,上面写着五姑娘亲启。
难为他竟然还想着给自己写封信, 杨妡心里着实开心了下, 忙不迭地回到晴空阁
,裁开信筒将纸抽出来,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平安。
杨妡犹不置信,翻过来覆过去再看两遍, 千真万确再没有第三个字。
就这么两个字还值当额外封个信筒?
只要杨远桥收到信,她也便知道他平安好不好?
真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 即便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至少说说他平常干些什么, 天气冷不冷, 能不能吃饱。
杨妡扶额无语, 恨不得用力掐他两下, 再骂他一句“猪”, 可想起他望着自己晶晶亮的眼眸, 想起他扎挲着双手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想起他粗鲁地亲吻自己的笨拙, 那份恨与怨尽数变成了思念。
铺开纸想写封回信,研好墨才发现心中涌荡的千言万语竟是无从落笔, 思量了好半天写下四个字“我想你了”,稍琢磨觉得不合适,将纸团成一团扔了。
又想画头猪给他, 可她只吃过猪肉却没真正见过猪长成什么样子,只得作罢。
第二天,杨远桥写好回信要送到驿站寄出去,特地问杨妡,“你没有回信?”
杨妡悻悻然回答,“没有。”
张氏劝道:“你好歹回几句话,也不枉阿珞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写信回来。”
“这叫信?”杨妡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抖开,“就是句废话!”
张氏见她虽气,却把信随身带着,叹一声,笑道:“废话你也回一句吧?”
杨妡想一下倒是有了主意,提笔就着杨远桥适才用过的墨也回了两个字,“活着。”
张氏苦笑不得,让杨远桥封好一同寄出去。
正巧乳娘抱着杨嶙进来,杨妡就势把他接在怀里。满月之后,杨嶙长开了许多,肤色白净像张氏,眉眼却像极了杨远桥。
杨远桥虽已有四个子女,但以前差事繁忙,从没有亲自照看过,这一个却是因为张氏身体不好,他陪护张氏的同时也照顾了杨嶙,亲眼看见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呈现出自己的样貌。
那种感觉绝非前头四个子女可以相比。
此时见身形纤瘦的杨妡抱着襁褓,杨远桥暗自捏了把汗,忙道:“妡儿当心,别摔着弟弟。”不由分说地自己抱着了。
杨嶙已不像月子里那样恨不得每天睡上十个时辰,这会儿刚吃过奶正精神着,睁着一双乌黑如点墨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杨远桥,也不知是真瞧见还是没看清,忽地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容纯净如冬雪似朝阳。
杨远桥被这笑容感动,顿时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伸长指头轻戳一下杨嶙脸颊,杨嶙许是觉得有趣,又咧开了嘴。杨远桥献宝似的抱给张氏看,“嶙儿会笑了,他冲我笑呢。”
张氏得这个儿子不容易,真是把杨嶙给疼到了心尖上,闻言立刻凑上前看。
杨妡见状,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乍从温暖的屋里出来,被寒风吹着,杨妡不由打了个寒噤,红莲眼疾手快已抖开大红羽缎的斗篷给她披上,紧紧地系上了带子。
杨妡满足地叹口气,想着适才情形,弯了眉眼。
张氏如愿得子,如今又与杨远桥琴瑟和鸣,魏氏待张氏也和善了许多,日子终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终于能对得起张氏,也对得起被她误占了身体的原主小姑娘。
站在空水桥上,已经结冰的河面映出她模糊不清的倒影,杨妡默默念一句: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现在什么身份,请放心,你的爹娘都很好,希望你也过的好。还有你前世的夫君,或许你不曾喜欢过他,可是,我却是爱着他,这辈子我想与他好好过。
想起魏珞,杨妡长长叹口气,这个榆木疙瘩似的男人,几时才能在□□上开窍?
又想起自己写的回信,也不知他看了会是什么感受?
杨妡满腹思念满心欢喜地走到芙蓉阁。
因为杨峼的亲事定的实在仓促,喜房也是冬月中旬才定下来,把屋子尺寸告诉三舅公。而腊月里,许多木匠不接大活计,要想赶在成亲前置办出一整套的家具是不可能的。
魏氏也想到这一点,亲自到齐家医馆跟三舅公解释,“……家具我们都有,为了图个吉利美满,就麻烦你们准备一张喜床……说来也是我们家委屈阿楚了,实在没有赶在腊月底儿办喜事的,但阿峼这情况确实没办法,幸得亲家不计较……这是我给阿楚的添妆,便是时间紧,咱也得让阿楚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说罢递过去一个小小的雕着石榴花的紫檀木匣子。
齐家世代都是忠厚善良的性子,三舅公更是为别人考虑得多,见魏氏一把年纪顶着寒风跑来本是不容易,姿态又放得这么低,便想阿楚是一定要嫁过去的,何必因这些小事闹得不愉快?
便道:“亲家夫人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小两口能过得和美,什么体面不体面都是给外人看的。”不肯要那匣子。
魏氏却很坚决,非把齐楚叫过来,亲自塞进她手里。
魏氏走后,齐楚打开一看,墨蓝色姑绒上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共千两银子。
三舅公吓了一跳,忙让齐韩过来讨张氏的主意。
张氏也颇为诧异,细想一下对齐韩道:“兴许是贴补给小两口以后过日子的,毕竟在外面要另置一头家,而阿峼每月俸禄连自己花用都紧张,让阿楚收着便是。”
齐韩想想觉得有道理,原样将银票带了回去。
齐家只准备喜床,那么芙蓉阁的布置就落在张氏头上,杨妡顺理成章地接在了手里。
说起来还是让杨妡布置最合适,因为她跟齐楚处过不短的日子,又多少了解杨峼的喜好,故而选用的器具摆设都尽量投他们所好,用足了十分心思。
随着年关在即,正值三九,天气冷得几乎是滴水成冰,杨峼早几天就写回信来,说已经跟上司告了假,腊月十八就往回赶,一直休到正月十八再上衙。
听起来很长,足足一个月,可大冬天路上不好走,从文登到京都紧赶慢赶也得六七天工夫。这样一来,单是路上就得耗费一半时间。
魏氏扒拉着手指头算日子,估摸着过小年应该能到,谁知从早上等到落钥都没有消息,二十四一早又落了雪,开始只是下雪沫子,下着下着就成了片,沸沸扬扬的,很快将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染成了白色。
这样的天气,怎可能赶路?
而杨峼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这是年前最后一个适合嫁娶的吉日,错过这天就得等到正月初八。
魏氏长长叹口气,对钱氏道:“实在不行就让阿峋代替阿峼迎亲,先娶进门等以后再洞房。”
钱氏想想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得应了。
杨府众人都翘首期盼杨峼早点回来,岂知有一人更是心急如焚,不是别人,正是魏二奶奶杨娥。
杨娥成亲三日回门没回,满月之后回娘家住对月也没回。
开始是不想,后来则是拉不下脸来回去。
临出阁前,她自以为要脱离杨家从此在毛氏的庇护下幸福生活,所以对杨家上下都爱搭不理的,先是跟杨远桥吵闹过,又对钱氏不满过,最后几天竟连松鹤院的门都没进。她是打定主意再不回杨府的,可短短一个月就灰头土脸地回去,她拉不下面子,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