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钱唯真以及钱家二子都曾打过交道,钱氏一家人的心思缜密,都是走一步往后瞧三步的人,又如何能这般痛痛快快便交出保命的资产?
想是钱瑰不过一介弱女子,大约没有她父兄那般的谋断。苏光复推断如今钱唯真父子接连出事,钱瑰已然方寸大乱,若以想以阖府财产做为交换,换得她安安稳稳依托在苏暮寒身边,到也是情有所原。
苏光复想到此处,到将疑心消除了大半。他拈着颌下胡须,将信递到苏暮寒手上,笑着询问他的意思,可否愿意泒人将钱瑰接入靖唐关中。
苏暮寒漠然坐在苏光复的上首,只瞧了两眼,便将信往桌上一扔,讥诮的笑道:“先生此次识人不清,这个姓莫的已然把事情办砸。钱瑰是什么人?她决不可能把钱家最后的希望交到我们手上,更不会甘愿来这里受制于人,这只是她的权宜之计。”
瞧着苏光复愕然的神情,苏暮寒唇角讥讽的笑容更盛,他冷冷说道:“先生莫非忘了?千禧教食言在先,她的两位兄长与钱家的两个宝贝孙子如今都身陷囹圄,根本没有逃脱。她恨咱们还来不及,这姓莫的拿什么跟她谈条件?”
钱瑰从前德艺双馨的名头享誉京师,她不为旁的公子王孙动心,一颗芳心却在苏暮寒身上错许。
苏暮寒念及慕容薇,从前纵然不曾想过会与钱瑰有什么交集,却曾为着这如花美眷倾心自己而有过沾沾自喜。
少年人自负自傲的心思作祟,苏暮寒偶尔会留意钱瑰的举动,对她的性情与处事风格都了解颇深。
钱瑰不是流苏那般的下人,不需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完成由奴婢到主子的蜕变;更不是梁锦官那样的商贾,空有张如花似玉的面容,骨子里任性又浮浅。
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小便依着皇亲贵戚与世子夫人的典范培养,大家宅里的绕绕弯弯见识得太多,骨子里还有着不容小觑的自尊与贵气。
沦落到拿自己的终身来谈条件,还要附赠整个钱家的财产,固非钱瑰所愿。
苏暮寒尚有自知之明,晓得钱瑰心思缜密、处事周全。她瞧着绵软淑婉,实则性情刚烈。若以怀柔之策慢慢感化,事情尚可有一丝转机,如今这姓莫的大刺刺上门,空谈什么千禧教的恩惠,只会触动她的逆鳞。
见苏光复半信半疑,苏暮寒将袍袖一抚,淡淡说道:“钱瑰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如今为了钱家可以与任何人拼命,她凭什么要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先生若不想叫钱家的财产落空,不如直接拿人,莫再要使什么欲盖弥彰的行径。”
连招呼也不打,苏暮寒转身抚袖而去,第一次给了苏光复一个冷脸。
苏光复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捏着信楞在那里,仿佛听到冰棱断裂的声响在胸间崩开,悲伤的蔓延无法释怀,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日黑山口外两人之间的裂痕仿佛又再扩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想像。
过了好一会儿,苏光复在黯然抬起头来,认真思考着苏暮寒方才的话语。
凭直觉判断,苏暮寒对钱瑰的了解自然比莫先生更深,他的话虽然犀利,却很有几分道理。若想霸占钱家的财产,便唯有将钱瑰牢牢控制在掌心。
苏光复亦有些不齿自己对一介弱女苦苦相逼的嘴脸,却耐不住这么多口人的吃穿嚼用,他即刻给莫先生写信,要他密切注意钱瑰的行踪,万万不可让她走脱。
不过十日八日的功夫,苏光复等来了大理那边的第二封书信,他拆开看过之后,险些背过气去。
信是莫先生夫妇的手下所写,再无上次的请功之言,而全是一片待罪之辞。
信中言道这夫妇二人已然双双殒命,倶是混乱之中被一箭射死。那钱瑰狡诈无比,假托办花灯会,竟然悄悄从府中脱身,如今下落不明。
洱海之畔的李府化为一片灰烬,千禧教不仅半点银钱也没有捞到,还连接被人挑了几处分舵。如今各处危殆,请教主圣裁云去。
层层包围之下,居然被钱瑰走脱。从她身上没有拿到一丝一毫钱财不说,还给千禧教千万如此重大的损失。
联想到被一箭射死的莫先生夫妇,还有无缘无故被毁的分舵,苏光复深切怀疑钱家没有这个能力,必然是顾晨箫已然出手,想要与自己分一杯羹。
苏光复以小人之心揣测顾晨箫为了钱家那点财物,顾晨箫岂会将蝇头小利放在眼里,他实则只想引出千禧教在康南的暗线,是以每次并不斩尽杀绝,而是由着千禧教的人在前头上蹿下跳,好借此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苏光复再将信从头到尾过了一遍,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又气又急,当场便蘸了浓墨写起回信,斥责手下办事不利。
面对下头噤若寒蝉的部下,苏光复怒从中来,狠狠骂道:“以数十人之众,看不住一个闺阁弱女。我养兵千日,要你们这些人何用。”
下属受这无妄之灾,暗自对那好大喜功的莫先生腹诽,一个个诚惶诚恐,瞧着苏光复盛怒之下,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苏暮寒一直立在廊下逗着一只雀儿,瞅着雀儿婉转娇啼,到徒增近来他心底挥不之去的失意。
他意兴阑珊地打开笼子,将那雀儿放诸蓝天,瞧着它自由自在飞去,轻轻拍打了一下手上的灰尘,讥诮地挑起帘子进得屋里头。
瞅瞅盛怒的苏光复,再瞅瞅大气也不敢出的几名教众,苏暮寒大刺刺落了座,淡淡说道:“先生骂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曾留在大理,又不能追踪钱瑰,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然殒命。”
苏光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晓得苏暮寒这是讽刺自己不能知人善任。
第六百八十四章 游说
气氛一时十分沉郁,满腹心事的两个人就这么对面枯坐。
如今苏光复与苏暮寒之间有些隔阂,苏暮寒虽然从不开口询问自己父亲真正的死因,偶尔望向苏光复时,那阴沉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苏光复有愧在先,更顾念苏暮寒是大周朝小皇帝留到如今唯一的血脉。他不好计较苏暮寒的态度,只是嘴唇一张一翕,无力地挥了挥手叫下属退出。
苏暮寒大刺刺坐在硬木蟠梨纹椅子上,半晌方淡淡说道:“钱瑰是宫里头的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打四五岁就随着她母亲管帐,再大些便协助她母亲打理钱家中馈与庶务,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脑子里装着整个钱家的荣辱与财富,机敏才智丝毫不逊于钱唯真,先生泒几个小喽啰跟她打交道,那是自取其辱。”
苏光复无言以对,只一声长叹,低沉地说道:“暮寒,这件事且不说。你对我有些误会,说话难免偏激。当日你父亲之事,我百口莫辨,只说一句,我这一辈子行事,从来都是将苏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绝无半点私心。”
苏暮寒唇角依旧挂着那丝淡淡的笑意,空濛而又飘忽。他只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对苏光复的辩解不置可否。
瞧着苏暮寒挺得笔直的背景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苏光复亦是发出无声的叹息。红颜易老、玻璃易碎,心与心之间有了裂痕,有时候一辈子都无法修补。
细数这段时间来的行事,苏光复懊恼不已,只觉得如今步步皆是错着。打从在江阴举事的那一刻起,便好似步步被人洞窥了先机。
千禧教在三国之内的分舵连接被挑,人员与财产都损失惨重,埋在无锡的梁家也被下了诏狱,后续的粮草供应难以维系。
本以为钱瑰是块到手的肥肉,他的确有些轻敌,这才随意命两名依旧驻守在大理的下属行事,谁料想众目睽睽之下被钱瑰来了个金蝉脱壳,还被顾晨箫顺藤摸瓜,连着端了几处千禧教的分舵。
初时对钱瑰仅有的一丝恻隐荡然无存,苏光复此时只余了恼怒。
想着苏暮寒曾说要把钱家的财产据为己有,唯有将钱瑰握在手中,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连着两封密令发出,命令在大理的下属不惜一切代价追踪钱瑰的下落。她若再不肯交出真金白银,便直接将人送入靖唐关中。
急着要重新塑起在苏暮寒心目中高大的形象,更是不甘心连番的挫败,苏光复命童大海安置好了黄捷带来的人马,自己与苏暮寒与苏暮然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悄悄收拾了行装,一路往西,进入了建安境内,开始与秦怀联系。
秦怀虽然摇摆不定,眼见得对苏光复手上的东西动心。他沉吟良久,默许了此次两人联合,千禧教不出一兵一卒的条件。
瞧着手上的断肠草已然打动了对皇位觊觎已久的秦怀,建安不日便将有场内乱,苏光复暗自庆幸出师告捷。
与秦怀分手之后,他并没有返回靖唐关,反而一鼓作气选择了南下,悄然潜到了康南都城附近,再次与顾正诺联络,想要在两地同时掀起波澜。
尚在途中,苏光复便听闻纳兰庆在菜市口问斩,纳兰家三万私兵被顾晨箫铁骑踏破,纳兰皇后与顾正诺双双被波及的消息,真是又惊又喜。
千禧教的大本营便在大理,苏光复与顾正诺已然打了不止一次交道,对他胆小懦弱却又惜财如命的性格深有了解。
昔年也曾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想要说动顾正诺,要他早早剪除顾晨箫的势力,顾正诺却因为手上握有纳兰家偷偷埋下的三万私兵,并不主张行弑君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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