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过三更,守城的士兵昏昏欲睡,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夜色深浓,罗绮白衣如绸,与雪山一般颜色,她如一抹轻烟般了然无痕,悄然贴近了靖唐关的护城河外。
罗绮细看那河,宽不过几丈,虽然吊桥高高悬起,却难不住她轻功盖世。瞅瞅四面无人,罗绮足尖轻轻一点,身形如一只轻灵的飞鸟,只一瞬间便飘然飞过了吊桥,无声贴进了城墙。
为免白衣在城中不易藏身,罗绮在城下换了身黑衣,想要伺机登上城墙。
靖唐关自打成立至今,从未见过一个外敌。士兵们虽然照常守夜,却没有多少警惕之心。罗绮侧耳倾听,墙楼上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能闻得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还能听到几声带笑的喧哗。
想是安逸太久,靖唐关的士兵们防守并不严谨,如此才正好方便自己行动。
罗绮嘴角泛起讥讽的笑意,她寻个无人值守的死角,如壁虎一般轻轻攀上了城墙。一个飞跃间身子腾空几尺,听听上头一切如常,再轻轻一个飞跃。
她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个起落间便无声落进了城内,躲过一队巡逻的士兵,淡若烟痕的身影一晃间便消失在民巷深处。
关内大约全民皆兵,仅有的住户不多,都是独门独院一色的三间小屋,更似是士兵的家眷。罗绮俯身在一处略高的府衹屋顶上,悄然往四处观望。
西边应是屯兵之所,夜色中隐隐有旌旗招展,除却远远的灯火微弱,一大片营地静谧安然,想是城中的士兵大多进入了梦乡。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迭起
靖唐关内夜色深浓,安静地只能听到远远几声犬吠。罗绮身形如烟,借着几株胡杨树的遮掩,在屋顶上灵巧地跳跃腾挪,离得大营越来越近。
营地四周悬着几盏灯笼,昏黄的光线在夜色中好似朦胧一团。偶尔有巡逻的士兵列队走过,远远响起喝问口令的声音,却是听不真切。
与边城大营的布局十分相似,靖唐关内的帅帐亦是设在大营深处的空旷地面上,为防有人觊觎,四周并无遮掩,好叫人无处藏身。
罗绮苦苦思忖如何才能接近帅帐,瞅瞅那里头都有些什么人。奈何帅帐四周灯笼高悬,映得亮如白昼。她不敢以身犯险,便只能绕着营盘大体点点数目,以此推断城中的守军并不多,只在两三万之数。
眼瞅着东方渐渐泛白,罗绮不敢再留在大营附近,只能悄悄折转身形。她寻得一处无人居住的民宅,藏身在房梁之上,打算等到天黑再出城。
也是天从人愿,这一番藏匿,竟然令罗绮瞧到了叛贼黄捷的身影。
原来那黄捷自打入了靖唐关,与童大海联手整顿军队与城内秩序,每日早晚带着一队士兵们寻城。今日天将放亮便又打马出了军营,在城中四处盘查。
罗绮听得马蹄之声由远及近,深怕是自己行藏败露,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将纤纤玉足勾住屋梁,一个倒挂金钩探下身来,从虚掩的窗户向外瞧去,见原来只是一队士兵寻城,才悄然放下心来。
远远一瞥间,罗绮便瞧见了被士兵簇拥着走在中央的黄捷。在边城时曾见过他的样貌,罗绮单从一个侧影便断定了对方的身份,愈发笃定苏暮寒也在城内。
奈何势单力薄,罗绮只能继续隐身,她急着将消息送出,并不敢四处搜寻。
整整躲了一个白天,趁着第二日晚间夜色深浓如墨,一身黑衣的罗绮才悄然潜出了靖唐关。她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一路疾行,赶在天亮前穿越黑山口,重新返回边城大营。
去了整整两夜一日,包括李之方在内的城中诸将无不替罗绮捏着把汗,如今瞧她毫发无损出现在大营之中,众人又赞又叹,越发对老太君身边这些暗卫充满了好奇与敬仰。
罗绮匆匆洗了把脸,便将探得的消息禀报李之方,说到靖唐关内大约有二三万的人马,因未看清他们操练,不晓得战力究竟如何。而且确实发现了黄捷的踪迹,依然身着将服,可惜未曾亲眼瞧见苏暮寒。
当日这些人一同出得黑山口,必然是同往一个去处。
黄捷既是躲在靖唐关,苏光复与苏暮寒必定也会在城内栖身。众将士闻得这个消息,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便对靖唐关出兵,任它龙潭虎穴也去闯一闯。
李之方为慎重起见,命令各位将领不得轻举妄动。单听罗绮的叙述,他已然知道那靖唐关易守难攻。而且从边城出兵,势必要穿越黑山口那条小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行军的时间一长,消息难免走漏。
到时候靖唐关那边仰仗天时地利,来个以逸待劳,自己这边虽有兵力上的优势,想要拿下靖唐关,伤亡势必惨重。
绝不能为着一个苏暮寒让士兵们这般去送死,李之方请众将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先解决几个问题,方能出奇至胜。
一是李之方百思不得其解,那靖唐关地处雪山深处,它的粮草供给如何解决?若是能寻到它粮草的出处,从根本上断去它的后路,更强如大兵压境。
二是若真要攻打靖唐关,除却黑山口外,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可行?最好能寻得一条宽广的道路,令三军众将快速行军,这样才能悄无声息出现在靖唐关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个靖唐关牵连的是废安国王爷苏暮寒与整个千禧教谋逆的大罪,还影响到建安与康南两个友邦的安危,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之方还是写了奏折,命八百里加急速速送出。
瞧着李之方与诸将议事,讨论着如何对靖唐关下手,罗绮悄然告辞出来,缓缓踱到楚朝晖的大帐前,想要进去给她请个安。
明珠含笑将帐帘挑起,请她入内。罗绮举目望去,见大帐之中比自己腊月里离去时添了许多温馨,楚朝晖与辛太妃两个正一左一右正坐在大炕上做针线。
临窗的大炕上摆了只紫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是一只淡蓝掐丝珐琅的花斛,里头插着一丛随处可见的野花,蓬勃而付有生机。
幔帐与坐褥都用年前集市上买回的那些扎染布重新制成,大朵的团花苍劲古朴,缤纷而又烂漫。
好些东西都是楚朝晖素日常用之物,如今由辛太妃千里迢迢带到此处,又依着楚朝晖从前的喜好摆了起来,到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罗绮紧走了几步上前请安,楚朝晖早已从炕上起身,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快别多礼,没承想这么快便又能见到你,老太君一向可好?”
辛太妃亦含笑起身,就着一侧的铜盆里拿水净了手,亲自替二人斟茶。
瞧着面前言笑晏晏的两人,罗绮心上一抹隐痛悄然泛起。
除了场面上的寒喧,罗绮委实不晓得如何开口与楚朝晖提及靖唐关的发现。
当日以为是壮士断腕,黑山口前的割袍断义已然了却母子间最后的情缘,如今却是风云迭起,她要将楚朝晖已然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再让她正视血淋淋的现实。
瞧着罗绮紧咬下唇,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朝晖轻轻搁下了手里的杯盏。
日前已从李之方口中晓得靖唐关之事,闻听千禧教依然在厉兵秣马,楚朝晖心内五味俱全,说不上什么滋味。
若儿子自此亡命天涯,母子间即使一辈子不相往来,也是各自无牵无挂,强如现在不晓得哪一天,又是战场上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听罗绮将靖唐关中的一切和盘托出,楚朝晖越听心越往下沉,如被冰水浸泡,又似被热油煎熬,说不上是难过还是高兴。
第六百八十九章 取舍
方才平静了多日的心又被竹篙搅动,楚朝晖手里的帕子已然揉做一团,心也跟着乱成一团麻线。
她抬起头望着罗绮,似是还要问些什么,嘴唇翕动了片刻,终于没有说话。
两夜未曾阖夜,罗绮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她将辛太妃泡的茶一口饮进,刚好提了提神,然后便是一直关切地望着楚朝晖。
楚朝晖好似忽然想起,冲她歉意地一笑:“瞧我也是糊涂了,你奔波了两日,我却还要留你在此说话。快下去歇一歇,待晚间过来一同吃饭。”
罗绮晓得楚朝晖此时最需要时间疗伤,她不再坚持,而是欣然立起身来告辞出帐。帐帘落下的刹那,一声压抑的叹息从大帐里头传出,重重砸在罗绮心上。
大帐里,楚朝晖依旧保持着方才盘膝而坐的样子。她手上拿起茶盏却又放下,显得没抓没落,整个人惶惶不安。再一眼望见身后的针线簸箩,将做了一半的绣鞋拿起,重新拈起了针,却是抖抖地拉不成丝线。
苍蓝的印花布裙穿在楚朝晖身上,比起从前在安国王府,她脸上本来添了些红润,如今却是煞白一片。更因为心神不宁,额头又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辛太妃轻轻一叹,拿帕子替楚朝晖拭了拭鬓角,想要将她手里的鞋子放下,楚朝晖却无意识地紧紧攥住,连那银针扎在自己指头上都无知无觉。
楚朝晖怅然一叹,轻轻与辛太妃说道:“是我这做母亲的心狠,我到宁愿当日那场雪崩再大一些,强如现在,又要每时每刻受着煎熬。”
做母亲的诅咒自己的儿子在那场雪崩里殒命,该是忍受了多大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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