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不顾温婉在坐,蓦然将脸一沉,重重喝道:“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这宫里只有戴罪清修的康氏,哪里来的太后娘娘?朕贵为一国之尊,说出去的话难道不是金口玉言?”
康贵妃不敢硬碰硬,忙跪在建安帝脚下请罪道:“妾身只想着全了太子夫妇的孝心,给新媳妇添些福泽,。一时口误,请陛下恕罪。”
依然不曾放弃,明着欺负温婉不晓得深宫旧事,想要迫得温婉自己开口应承。
不顾秦恒借着袍袖遮掩,轻轻牵一牵自己的手给予暗示,温婉轻轻立起,恬柔端庄的脸上挂着丝恭谨的笑意。
她向建安帝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仁孝之心,臣媳不敢稍忘。昨日随太子殿下去皇陵祭祖,我们夫妇二人特意在母后墓前上了香,归来时又在皇家寺院点了盏长明灯。往后初一十五,臣媳都会去替母后添灯油,更会替母后颂地藏经。”
分明是对嘉顺皇后如何离世心知肚明,也守着建安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只是嘉顺皇后的儿媳,并不认那个在深宫待罪的废太后。
瞅着康贵妃倏然抬起的目光里幽深的凉意,温婉亦回以冰冷的目光。二人四目交涉,如冰刃相接,又如火花崩现。
前世里康家不会因为自己胆小求全便停下他们欺凌的脚步,依然害得建安帝与秦恒父子双双殒命。今世里温婉早已做了打算,第一面便向康家宣战。
长瑞公主坐在秦恒对面,将康贵妃与温婉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暗自欣慰方才瞧着恬柔端庄的女子却是如此刚强冷硬,大约康贵妃终于遇到了敌手。
她替温婉喝采,亦为弟弟欣慰,娶到这样有胆有识的佳人。
生恐温婉吃亏,长瑞还是招手唤她过来,亲切地说道:“不晓得你喜欢什么,这盒里是一对凤首白玉梳篦,阿姐祝你与阿恒白头偕老。”
嘉顺皇后身子不好,秦恒幼年多承长瑞公主照料,一对姐弟感情极好。温婉诚心道谢,命沉香将礼物收好。又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沉香手钏与一对金麒麟长命锁,送与长瑞公主一双儿女做见面礼。
领过建安帝的赐宴,温婉随着秦恒回到东宫,已是红日西沉。
北地春归迟,上林苑里的花草依然绿肥红瘦。太子东宫里阔大疏朗的梧桐剪影沉沉,恰似一地的宁谧。
傅清风人虽然进了金吾卫,建安帝却特许他依然多半时间留守在太子东宫。秦恒送了温婉回房,便传了傅清风,再请肖洛辰等人一起外书房议事。
温婉并未安歇,她沐浴之后换了件飞银覆彩的淡青色寝衣,倚着青绿色的蕙草流苏大迎枕,命嬷嬷捧来整个东宫的花名册,她一个一个仔细往下瞧。
依着前世的记忆,那几个秦怀埋下的暗桩如今依然隐藏得好好,分别散布在厨房、外门守卫及秦恒的议事厅等几个地方。
就连侍候秦恒日常起居的太监小豆子,瞧着那样精灵可爱的小孩子,前世也曾在秦恒的伤口上撒盐。他仗着自己不引人注目,将整个太子东宫的防御图偷出,送到了秦怀手上。
温婉将这几个人名一一记下,录在心中的黑名单上,准备寻找时机诸个剪除。
傅清风得了肖洛辰之助,短短几日的功夫,一支新的太子卫队便悄然诞生。烈琴泒出的人手中有两位机关专家,将东宫的防御图纸变了再变,每一处地方都被傅清风与肖洛辰重新完善,变得更加稳固。
被建安帝称做罪妇的废太后康氏依然形同打入冷宫,当日康贵妃求请不成,想要探望一面的请求也被建安帝驳回,弄得灰头土脸。
不独如此,朝中的吏部尚书何为与工部侍郎康连城因涉嫌一起多年前的科考舞弊案,旧事被重新翻出,被建安帝命刑部彻查,将这两个人收入诏狱。
何为与康连城是一对儿女亲家,两人都是秦怀的肱骨。此次待罪入狱,朝中早已引起不小的风吹草动。
温婉在背后推波助澜,她的纤纤素手轻轻拨动乾坤,依着前世的记忆,将昔日被动的局面一点一点扭顺,也将几个与秦怀牵连甚广的大臣渐渐揪出水面。
在写给慕容薇的信中,温婉极为欢快地表达了自己的舒心,对即将到来的与秦怀、与整个康家的对决充满了期待,更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第六百七十六章 苦读
两家阁老府的佳期定在了三月十三,如今两府里都是紧锣密鼓,各自筹备着儿女婚事。
三月的第一天,窗外依然细雨菲菲,陈芝华打发巧珍去取从银楼打制的梳篦,自己绣完了龙凤呈祥嫁衣上最后一朵朱红的牡丹,轻轻咬断了线头。
瞅着房内无人,她忍不住将嫁衣悄悄比在身上,从菱花镜中羞涩地望着里头那个宛若云裹彩霞一般娇艳的女子,露出羞怯又憧憬的笑容。
黛色冰裂纹石砖铺就的小路上,陈欣华一手撑着把绘有花开富贵图样的油纸伞,另支手上托着个花梨木腊梅花纹的小木匣,从外头款款走近。
芙蓉簟云纱湘妃竹帘半卷半遮,透过那半卷的竹帘,陈欣会瞧着妹妹身披嫁衣正在揽镜自视,那抹娇羞的神情如同被雨水晕染的海棠花一般鲜艳。
生怕妹妹羞怯,陈欣华放慢了脚步。她以眼神制止小丫头的通禀,悄然转身折回,并未去叩她的房门。
今夕何夕,得遇良人。妹妹终身有靠,她做姐姐的只有万分欣喜。
自己也是打那个年龄过来,也曾有少女懵懂的心事与期许,便让妹妹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静静享受那一刻的幸福。
陈欣华命丫头先将手上的木匣送回,自己独自撑着伞往水榭那边走去。
父亲替丈夫准备的外书房便在离着水榭不远处,凤尾森森的竹林一畔,最是清幽安静的那几间抱厦。
雨中的景致朗润如酥,抱厦前头一片草地如茵,似是铺着厚厚的毡毯,无声而又安谧。从半开的轩窗中一直传出的读书声,没有破坏这一方宁静,反而更显得情景交融。
陈欣华收了油纸伞,悄然立在一座青碧的小木亭内,听着丈夫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她的心情也随着那一篇篇文章而跌宕起伏。
与丈夫近在咫尺,她宁静愿每日相思相望,总也不忍心打断丈夫的苦读。
眼看春闱在即,崔迢越发每日用功。陈焕善兄弟在家时,他时常前去请教,如今更是夜夜头悬梁锥刺股,已然连着几日未出书房的大门。
陈欣华在雨中痴痴立了片刻,终究放心不下,她折回房中亲手熬了碗莲子羹,盛在托盘中端去,叩开了崔迢书房紧闭的大门。
瞧着崔迢下颌上布满青黑的胡茬,陈欣华收敛了心疼的目光,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暖暖笑着,唤了一声夫君。
崔迢从一大堆书籍中抬起头来,脸颊虽然消瘦,精神却十分饱满。
他立起身来,伸展了一下久坐的身子,忙着接过妻子手上的托盘,再拉陈欣华坐在书房内仅余的一把硬木太师椅上。
崔迢饮着软糯甘甜的莲子羹,静静听着陈欣华要他保重身体的嘱托,一一点头应允,含笑说道:“你放心,我晓得劳逸结合,每日早晚都在这门前的草地上走一走,舒展一下筋骨。”
案上搁着几篇崔迢的制文,他一一用心改过,又重新撰写清楚,单等着陈如峻处理完公务,过来为自己指点迷津。
趁着丈夫饮莲子羹的空当,陈芝华从中捡出一篇,坐在窗下细看。
丈夫这篇八股文破题有力,笔笔雄浑,而且言之有物。陈欣华胸中万点墨,诗情才华一流,自然读出了味道。
虽不敢妄自评论,影响丈夫的思维,陈欣华却深觉比起几个月前与丈夫尚在扬州之时他所做的那些制文,多了不止一分功力。
瞧着陈欣华眼中的赞许,崔迢也晓得自己如今小有所成。他认真说道:“咱们这一趟京城走得很对。全赖岳丈大人每日指点,还有两位舅兄不吝赐教,为夫觉得这段时日大有长进。如今愈发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除却闭门苦读,经由陈如峻牵线,崔迢偶尔会去翰林院向那几位大学士请教学问,听听他们的见解,有了这些大文豪的指点,学问自然一日千里。
见丈夫心境平和,全无从前临考时的焦虑与烦躁,他如今并不沾沾自喜,也并不妄自菲薄,显然得将自己的位置排得极正,陈欣华眼里满是嘉许。
生怕扰了丈夫读书,陈欣华只略坐片刻,便要起身回房。
崔迢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深情说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与端哥儿,待春闱一过,咱们一家三人好好出去走走。”
陈欣华含笑应允,悄然替丈夫阖上了书房的大门。
从前的手帕交们尽有帖子相约,陈欣华念着如今府里事多,并不愿意应承,除却康平候世子夫人胡氏那里吃了顿午膳,其实时间大多陪伴母亲与儿子。
她回到自己院中,听着里间端哥儿朗朗的读书声,露出会心的笑容。
自打崔迢搬去书房,陈如峻亲自给端哥儿启蒙。端哥儿识了字,对陈家书房里的藏书尤其感兴趣,每日搬着一本朗读,如今《四书》、《五经》之类都已经朗朗上口。
丈夫寒窗苦读,儿子又是这般聪慧好学,陈欣华亦是满心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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