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家书
粘亦纤虽然娇纵,听得真正的皇亲国戚,心里到底有怕性,忍不住转地头来。
粘氏语重心长,握了侄女的手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姑母亲眼所见,这大公主行事无章,有些跋扈。那是个京里第一骄纵的人,若是知道你与她表姐不睦,到时候别说你姑姑,你两位姑丈加起来也救不得你。”
姑母说得严肃,又牵出当朝公主,粘亦纤惊得双眼圆睁。她拿帕子轻轻掩口,失声问道:“姑母莫不是听错了?慕容家一向疏远陈家,若陈家能算得上皇亲,那陈欣华何到于嫁入崔家?”
粘亦纤常听家中父辈议起时局,到也不是只顾着后宅的无知妇人,她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晓得是想说服粘氏还是说服自己:“再说那陈家离京之时,大公主才有多大,怎会与陈欣华有什么交情,还值得一力维护?”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粘氏拿过来人的身份劝着侄女:“姑母吃的盐比你吃得米还多。你两位姑丈能坐稳自己的官位,靠得便是消息灵光,知道早早变通。所谓识实务者为俊杰,你可别做那刺头,撞到别人枪杆上。争了一时的长短,坏了一辈子的名声。姑母所说的,你可记住了。”
粘亦纤面色涨得发红,虽是万分不情愿,却委实不敢说些对公主不敬的词语。又见姑母搬出两位姑丈,显得颇为郑重,只好低低应了一句:“侄女记下了。”
粘氏见侄女回软,才将那一日与慕容薇的对话细细说给内侄女听,提及慕容薇言辞的泼辣,粘氏心有余悸:“前一句还好好的,一言不合便当场翻脸,一时变了三变,守着奴婢们便下姑母的面子,幸好没有其他官家夫人在眼前。”
粘氏在江阴算得上坐地虎,从来只有别人敬她,未见她敬别人,那日一口气也是憋在胸中久久出不来。她捂着心口悻悻说道:“你姑母何时受过那种气?只是不得以才去委曲求全。我一来给你送个信,别吃了闷亏,二则安心住在崔家,等着看那大公主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真给陈欣华撑腰。”
这里头的水够深,还有一则粘氏没有与侄女明说,便是想从慕容薇的态度窥探帝后圣意,掂量掂量陈如峻究竟有多少实力,陈家是不是就要翻身而起?
江阴太守这些年受连襟刘本的指示,一力与苏家族人交好,没少收他们的孝敬,又频频受命打压近在淮州的陈家,已然早早站好了队。
如今风云突变,苏睿没了,陈如峻却翻了身,这两家的荣辱兴衰一颠一倒间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粘氏只怕丈夫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一定要拼力窥探慕容薇的真意。
此前,于太守一力打压陈家,粘氏亦是惴惴不安。刘本的几封秘信到是未将陈如峻放在眼里,粘氏早与丈夫多了心眼,暗地里抽身留下后手。
两人生怕陈如峻在京中立稳了脚跟,便会找他们秋后算帐,才对慕容薇的行事格外在意。
粘氏住在崔府,到未忐忑多久。
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慕容薇等人的官船虽然未到,粘氏却等来了消息,扬州郡守夫人亲自过府,为陈欣华送了大公主慕容薇的亲笔信。
慕容薇此前授意夏钰之,将一封普通的家书特意经由官府一级一级送出。
信以赤黑的火漆封着,打着几级官府加急的印信。月白底描青竹的玉版宣信封,描着高贵的明黄暗纹,那是皇家身份的象征。
崔笙领着两个儿子在前头陪郡守大人,这封烫手的信便搁在朱红的描金填漆匣子里,被郡守夫人亲手托着,在管事嬷嬷一路引领下由外院送进内宅。
粘氏很聪明地回避了,只有崔夫人带着两房儿媳在垂花门前恭迎了郡守夫人,又让到崔老夫人房里小坐了片刻。
郡守夫人细眉弯弯,着了一件素淡的柠黄色方胜暗纹的杭绸帔子,挽着光洁的发髻,瞧着极是平易近人的模样。
她将匣子递到陈欣华手上,笑着寒暄:“往常虽与大奶奶见过几面,都隔得远,今日细看,大奶奶果然眉目清雅,久在书香里侵润过的模样。”
往常离得远,是因为逢着大小宴会,郡守夫人只去巴结粘亦纤,哪肯正眼瞧陈欣华。
陈欣华听得好笑,委婉地接了信匣,福身道:“夫人言重,民妇愧不敢当”。连客套话也不想往下说,只立在了老夫人身后。
郡守夫人哪肯放过结交的机会,她向老夫人请了安,慌得老夫人连忙命人扶起,又请在一旁的玫瑰椅上落了座。
郡守夫人便冲陈欣华露出殷勤的笑意:“大公主的信刚送到郡守衙门,老爷一刻也不敢耽搁,便给大奶奶送了来。一事不烦二主,大奶奶瞧瞧,可要给大公主回信?我便与老夫人说着话,等着大奶奶的笔墨。”
这起人平日都围在粘亦纤周围,何曾低声下气与自己这般说过话。
陈欣华虽然不齿,偏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小丫鬟斟上茶来,陈欣华便谢道:“夫人请稍待,待民妇先瞧瞧表妹说了什么。”
刻意地不唤公主,而亲昵地唤了表妹。郡守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不觉一斜,芳香的茶水差点儿溢了出来。
身子底下玫瑰椅的坐垫绵厚柔软,郡守夫人偏是如坐针毡,笑得有些勉强。
陈欣华便要丫头去取银剪,自己随随便便开了匣子,抽出慕容薇的来信,偏是低声自语了一句:“怎得这封信不使人来,却走了官府的路子?”
公主表妹闹得哪出,陈欣华一无所知。唯觉这信来得阵仗太大,似是刻意为自己长脸,彰显她本是皇亲的身份。
陈欣华亦是心思通透的妙人,简直与慕容薇心有灵犀。两人虽未通气,却将这一出戏演得十分自如。
一句看似无心的话,令郡守夫人绷得紧紧的神精撑到了极致。她偷眼去瞧陈欣华,见对方神态随意,只做接一封亲戚家书,颇有些云淡风轻的从容。
瞧这态度,接过的必不是只有这一封书信。
郡守夫人疑心,两人私下早有书信来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寻常
郡守夫人心下突突,望着妆容浅淡,如半身清风半身月一般的陈欣华,她忽然坐立难安。
心下其实即惊又惧,郡守夫人疑心陈欣华与慕容薇私交莫逆,时有书信往来。这一封家书不过慕容薇心血来潮,走了官府的路子,亦或本就是要震慑江阴一代,替她表姐挣个面子。
郡守夫人深恨自己往昔眼中只有太守大人的侄女,忽略了真正的皇亲贵戚。
粘亦纤瞧见陈欣华那个恬淡随意的态度,妒火已是中烧。又见郡守夫人只顾殷勤地与陈欣华叙话,只给了自己一个抱歉的眼神,那火苗就蹭蹭蹿了上来。
想起姑母的告诫,不许自己生事,粘亦纤如今也没那个底气,只是胸中那团火是无尽的煎熬,烤得她焦头烂额。
四月的天气还不算热,窗外有微风抚过,庭院里的碧树繁蕊洒落一地婆娑,时有花气袭来,透过糊着浅黄纱扇的万字纹窗格,正是暗香盈袖。
旁人惬意地说话,粘亦纤额头却沁出细细的汗珠。她吩咐丫头悄悄上杯凉茶,拿起冰凉微苦的茶盏一饮而尽,依旧没能浇灭满腔嫉妒。那凉茶却似热油,浇起了滚滚火苗。
偏是老夫人房中的韩嬷嬷自来与陈欣华亲厚,见粘亦纤忍得十分难受,她就要再添把柴火。
韩嬷嬷躬身问道:“大奶奶,内间里便有您素日抄经惯用的纸笔,老奴今日才换了上好的松江墨,您可要人伺候笔墨?”
丫头已然取来银剪,陈欣华挑开火漆,亲自打开书信看了,又呈给老夫人过目。这才笑着向韩嬷嬷道谢:“不劳嬷嬷费心,不过是寻常家书,这回信便不必了。”
又转向崔老夫人,陈欣华福身道:“祖母,公主殿下信上说,她过两日便会路过扬州,因未见过小外甥,特意嘱我带着端哥儿去驿馆见上一面。”
话说得随意,听起来便像是寻常走个亲戚,听得满屋子人各怀心思。
郡守夫人故做得体地欠身,用亲昵去掩饰眼中遮也遮不住的殷勤:“那便先恭喜大奶奶与公主即将姐妹相见。怪道前几日老爷得了上头授意,说公主殿下拟择了瘦西湖附近那处驿馆下榻,原是公主体恤府上哥儿年幼,免得大奶奶奔波劳累的缘故。”
扬州城的驿馆,最好的自然属有名的何园,雕梁画栋一般。郡守想将公主一行安排在此处,赏赏扬州的园林并不输于苏州。
偏是夏钰之泒人来看,弃了何园,而是择了瘦西湖旁边,离着崔府最近的一座驿馆。
郡守一时猜不透贵人心思,不敢多话,只能加紧收拾,将瘦西湖附近那座驿馆打扫得纤尘不染,连一应床幔坐褥全换做新制。
尤其公主的寝室里,郡守夫人狠狠心全换了玉色的蜀丝枕席,即清凉又高贵。郡守瞧得太过素净,又忍痛开了私库,取了几件上好的摆设,连同一棵二尺多高的红珊瑚树,一并摆在慕容薇下榻之处,以求锦上添花。
众人忙里忙外,将驿馆重新布置,原来原来就是崔府里这位不言不语的闷葫芦来去方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郡守夫人好似恍然明白,陈家本就是皇亲国戚,深恨自己往昔瞎了眼,不识得金香玉就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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