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只如同惊弓之鸟般躲在齐念的身后,两只小手紧紧的握着她的衣袖,丝毫都不肯松开。
齐念将他领出去送到林氏院中的时候,只要想掰开他的双手叫他松开衣袖,他便小声的抽泣着,倒也不大喊大闹,只那副暗自神伤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心疼的很。
林氏显然就心疼了,边携了手帕替他擦拭着发上的污泥,边不由唏嘘道:“六公子当真是受苦了,当初四姨娘在时哪会给他弄成这副狼狈模样。这些日子也消瘦了许多,孩子都被折磨的精神不好了。”
齐念当真是头疼不已,本只想着当初好歹也与王氏是盟友,如今她撇下两个孩子去了,怎么的也得帮衬着照顾一下,却没想到竟被赖上了躲也躲不掉。
阿瑶小声的道:“小姐,要不要我来。”
齐念不由得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眼。
不行,阿瑶这神力且不说这么一个瘦弱的孩子了,便是一个彪形大汉都抵挡不住。且阿瑶素来是舞刀弄枪惯了的,如若手底下一个没注意竟伤了这孩子,岂不是帮忙不成反添乱了。
如此想来,齐念果断的摇了摇头。
阿瑶只好委屈的退下去了。
林氏见实在是无计可施,便只好试探着问道:“四小姐,不若你先将六公子带回去,等晚些时候我再与老爷说说,待六公子精神好些再将他送我这儿来。”
齐念无法,只好道:“如此,也行。就有劳三姨娘费神,向爹爹禀明,我将这不成器的六弟领回去照看几日了。”
林氏眼看着向来都风云不惊的四小姐被那可怜又固执的六公子折腾得隐约似有抓狂之意,不由得口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颔首应了。
只是齐南这一赖在齐念的身边,便再也没有离开,去林氏那里了。
渐渐的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日子也渐渐随着这和暖的天气拨云见日,一扫以往笼罩在齐府中的阴霾。
毕竟逝者已逝,当初再如何悲痛欲绝也终究会成为往事,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会逐渐停止流血,慢慢的结了痂,再慢慢的脱落,最后只会留下一个淡淡的无关痛痒的疤痕。
那时骤然失去至亲的痛也已然被温柔的时光抚慰渐渐减轻,直至彻底不见,也许再次想起时,纵然感伤也只会稍纵即逝。
在这个温暖和煦春光普照的季节里,许多不敢想象之事也在一夜之间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般一发不可收拾,将这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齐府,再次卷入波涛汹涌的境地。
而这一次,竟是无法挽回且所有人都同归于尽的死局。
齐君良这次在府中盘桓的日子较之以往都要多上许久,许是去年在江南山林之间的那场逃亡之旅太过惊心动魄叫他元气大伤须得多日休养,又许是府中接二连三的失去至亲让他心力交瘁伤痛难愈。
第一百零四章 暴雨前夕
又或许,这两者皆有。
总而言之他这次并没有过了年便开始着手离家外出经商的准备,而是迎着春日到来,即将送春离去的时候,才收拾好了行装点了人手,选了个宜出行宜会帐宜除服宜纳财的黄道吉日,便要如往常一样,要出门去了。
齐念在院中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略一思量,便有一个模糊的计划浮现在了心头。
依着齐姝上次的做法来看,她竟不顾齐君良人尚在府中,在不顾那儿是不是自己的地盘,便敢直接叫人将齐念拿下,看来当真是狗急跳墙不择手段了。
那此番父亲若是就这样走了,恐怕不出几日,她们便又要将齐府闹腾一番了。
齐念倒是不怕,只是这样解决起来也是怪麻烦的,前两年这种兵来将挡的事情实在做的太多了,她想彻底一劳永逸,叫父亲看清楚那周氏母子的真正面目。
届时就算周氏背后娘家有再大的势力滔天的富贵,也不能替她遮掩过去那般丑陋的事实真相。
毕竟在这礼法森严的未央国,周氏既然敢做那样的事,便要承担所导致的后果。
就在齐君良离家前的那一晚,他一如既往的来到了齐念的小院,想同这个他一直都放在心尖子上的女儿好好的说些话,毕竟接下来便又是许久不见了。
齐念早就预料到了,便在用完晚膳之后叫浅荷备上茶与点心,静候着父亲到来。
齐南是最喜欢跟在齐念的身边,便是每晚安寝时都要磨磨蹭蹭许久,直到齐念沉下脸去吩咐,他才会耷拉着脑袋,跟着丫头回房去了。
为了今夜不叫他来打扰,齐念还特意在晚膳后带着他在院中遛遛食,又和颜悦色的哄着他回房安歇去了。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齐南当真是欢喜的很,喜笑颜开的搂着被子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了,又令两个小丫头在外厢房守夜。待办好这一切之后,夜幕堪堪降临,齐君良便打着灯笼来了。
他才一进门,见齐念满面如释重负的模样心中便了然了,笑道:“你这几日不太好过罢?三姨娘告诉我,你将南儿领回来住了,我便知道你这里要糟糕了。”
齐念不由得苦笑道:“爹爹竟还笑话我,你当是我想带他呢,还不是他被吓坏了,谁都不敢近身,我又没旁的法子,便只好应了下来。”
“那孩子虽叫我只恨铁不成钢,却也实实在在是个可怜的。”齐君良叹了口气,“我也实实在在的对不住他娘。”
齐念给他奉上了一盏安神茶,眉目淡然道:“爹爹,希望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要做的这些事,你能够处之泰然,视若等闲。”
齐君良略有些疑惑的挑眉看着她。
在这烛光闪烁的静谧夜晚,终究将会是个不眠之夜。
在这齐府的主院中,齐姝陪着周氏用完了晚膳,也闲话了片刻,方带着丫头出了门去,回自己的院中。
周氏目送着这唯一的女儿窈窕娇媚的身影缓缓而去,兀自又饮了一杯香茶,只觉心口中满满的舒适顺心,再也没有比现在的日子更加称心如意的了。
当然,她在那位英俊体贴的情郎柔情蜜意的抚慰之下,早就忘了在不过大半年间曾接连痛失二子的心伤了。
颇有些不耐的好不容易应付走了女儿,此时她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他了。
正恍惚思念间,忽得自身后便被人拥入了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中,耳畔也传来那温柔入骨且磁性的声音,“夫人,你可是想我了?”
周氏心中一喜,忙转过身去紧紧的抱住了来人劲瘦的腰身,一头扎向他的胸膛贪婪的呼吸着这简直叫她上瘾的淡淡花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轻颤着嗓音娇嗔道:“你说我想不想你?你这混蛋,昨夜竟托病不来看我,叫我可担心你了呢。”
她简直就如同一汪春水,绵软的便化在了他的身上。不过短短几句话间,她那双娇柔的小手便已然隔着衣襟不轻不重的抚摸上了他的胸口,那灵活无比的手指也轻缠着他的领口,要往里衣中伸出触及肌肤了。
黄敏思依旧紧紧地抱着她,面上却显而易见的浮现了深深的嫌恶。
这个荡妇,当真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自从叫她尝到了那嗜骨销魂的滋味,她便日益愈发难缠,直令他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应。
当初因着齐宣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没来得及留下一言半语的便合了双眼,直叫黄敏思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另辟他路之外别无他法。
又因着那时周氏在齐宣临死前百般不愿意见她,而致最后竟连死都不曾见上那她素来便一直都放在心尖子上的长子,这令她悲痛欲绝却又耿耿于怀,只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后来痛定思痛,竟也隐约察觉了些许是因着她与黄敏思有私情而被她那素来面上亲和而实则骄傲的长子得知了,从此便叫他对自己的母亲都心生了隔阂与厌恶,才让他至死,都不肯再见母亲一面。
想通了这一点,便叫周氏心中悔恨不已,许久的日子里都深深的自责着难以自拔。也因为这般,她便也就渐渐疏远了黄敏思,直至要下定决心与他断绝来往,将他赶出齐府去。
只是那黄敏思又哪是这样好打发的,自他发觉周氏待他再不似从前那般掏心掏肺而是逐渐冷淡了,便也就起了小心思,想要利用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来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如此,他便自民间偏方中,选择了一种尤为隐蔽不易让人察觉的媚药来,又花了些银钱买通了素来服侍周氏茶水的小丫头,将那药先以少量加入周氏日常饮用的香茶中,再逐渐增加用量,如此便能神不知谁不觉让周氏绝了那想弃了他的心思,从而便更加的离不开他。
只是此事虽行的甚为成功,却也是深有弊端的。
毕竟是药三分毒,周氏日日饮用那媚药掺合的茶水,竟渐渐对此产生了依赖,如若擅自停药定能让她精神崩溃脾性大乱,更甚者便是如同她那女儿一般,渐而染上疯癫之症。
黄敏思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会不会得那疯病,只是他的意图尚未达成,她便不能倒下,再也掌控不了齐府这座堆积满了金银财宝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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