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齐姝那双保养的如同凝脂般白皙滑嫩的柔荑,那寸余长的尖利指甲,狠狠的自大宗伯的脖颈处抓挠了过去,自下巴往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还带着血珠的红肿伤痕。
当然了,她本是想挠齐念的,只是这碍眼的大宗伯一直都挡在齐念的身前,令她失了手挠错了人。
周氏定睛一看,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她毕竟不是仗着年少无知便格外轻狂的齐姝,她是深知这位年长了她数十岁的大宗伯,于齐府乃至整个齐氏家族的意义和地位。
如今齐姝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位身份贵重的大宗伯给伤成这样,恐怕如今不说她尚在闺阁之中的名声,是要臭名远扬了。
本还指望着女儿倚仗着这美貌能觅得个极富且贵的如意郎君,如今看来,可全都毁了。
齐姝倒想不到这么长远,她只想一解眼前之气,绝不能放过齐念。
她怒瞪向大宗伯,尖声道:“你不分黑白就护着那个小贱人,算得上什么尊长!不过是眼瞧着我们齐府家大业大,想来巴结奉承分一杯羹罢了!”
正要押着齐姝跪下磕头认错的周氏才刚走出去几步,这一番话便迎头砸来,只叫她两眼一翻,差点儿没昏厥过去。
在场的这些宗亲们听了这些话,顿时再无一人能忍得下这口气,冲动点儿的已然在连连质问,便是那几个能沉得住气的,都不由得黑了脸,怒视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三小姐。
大宗伯气得胡须倒立,却不欲再与她多费口舌,只冷声向周氏道:“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们齐家怕是容不下她这尊大佛了,待明日我回了祠堂取了族谱,便将她的名字除下,从此与我齐氏再无瓜葛便罢了!”
周氏大惊失色,忙推开丫头们扶住她的手,急急的走上前去行礼,哀告道:“大宗伯请息怒!姝儿她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曾懂事,只一味的任性为之。从今往后我定然好好管教她,还望您高抬贵手,且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着便转脸向齐姝厉声喝道:“你竟还有脸站着,还不快跪下磕头向大宗伯好好道歉!”
齐姝虽心中很怕她,双膝一软便几欲跪下。只是她眼角瞥见齐念那楚楚可怜的表象之下又见得意,便不禁怒火中烧,僵直着颈背无论如何都不肯下跪。
且此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她更是不肯折辱颜面,心中不由得对周氏不肯向着她而产生了怨言,却是敢怒不敢言。
大宗伯没说话,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周氏气急,扬手便狠狠的甩了齐姝一个耳光,只打的她口角出血,面颊肿胀,只抬手捂着脸颊满面不肯置信的看着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的母亲。
周氏硬按着她的肩膀使她跪下了,方向大宗伯哀求道:“姝儿她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您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千万不能将她于齐氏族谱上除名啊!”
大宗伯阴沉着一张脸并未答话,只转身拂袖而去。
齐氏宗亲们向来都以他为首,便也纷纷跟随其后,鱼贯而出隐入了这黑夜之中。
周氏只狠狠的瞪了仍不知悔改的齐姝一眼,匆匆向齐宣道:“你看着你妹妹把她带回自己的院子里思过去,叫人把她给我看牢了,可千万别再出来惹是生非!”
齐宣淡然的应了声。
说着她那阴冷的目光自一直都低头不语的齐念面容上划过,不过冷哼一声便赶紧追着那一行人去了。
齐姝见周氏一走,便马上爬起身来再次扑向了齐念,边口中咬牙切齿的辱骂道:“我看你这还往哪里躲!我定要撕烂你这张脸!”
齐念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状若疯癫的她,面上波澜不惊。
阿瑶早在她爬起来时,便已然不动声色的挡在了齐念的身前,悄然握紧了袖中的锋芒毕露寒光四溢的短剑。
只要这个疯女人敢冲过来冒犯小姐,她定然要叫她好好的吃些苦头,再不敢造次!
齐念也因着齐君良的安危而心生戾气难以消减,在她的心里,如若父亲有什么不测,她便是颠覆整座齐府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区区一个齐姝。
只是齐念难得的这一次狠厉并未实施,齐宣随意的吩咐了跟在齐姝身边的两个丫头,便将她半拖半抱的带走了。
阿瑶只好遗憾的放开了本要出鞘见血的短剑。
齐宣微微一笑十分的温柔,清朗安和的声音与齐君良几乎没什么差别,“三妹近日里心绪繁杂举止有异,倒让四妹受惊了。做兄长的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还望四妹不要怪责她因父亲的事情而方寸大乱,宽容些握手言和便罢了。”
第八十二章 天衣无缝
他这话说的倒轻巧,合着齐姝买通齐念的丫头栽赃陷害这等险恶用心均算不得数,只用轻轻松松的以“因担忧父亲而方寸大乱”这句话便浑然搪塞过去了。
齐念不禁心中冷笑,这位貌似和善爽朗的兄长真是白长了父亲那张心慈仁善的脸,果然母系同胞方为一体,除了表面功夫做的不错之外,当真是与周氏母女同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要用心防范着,毕竟似齐姝那样胆大妄为的蠢货随意对付便能大获全胜的,在如今这世道是不多了。
心中这百转千回的思虑面上依旧滴水不漏,齐念低头作梨花带雨状,似十分委屈又似百般隐忍,“大哥有所不知,我在这齐府之中是最胆小无知的,整日里除了期望平稳度日之外,便再无其他想法。我也不知曾做过什么得罪了三姐的事情,让她对我心生这般成见,当真是叫我十分惶恐。既然如今大哥长住府上,还请多为我解释一二,让三姐解开了心结,切莫再做这种偷偷摸摸泼人脏水的事情。今日若不是大宗伯明察秋毫维护着我,恐怕我便是有口也难辩一句,便是一死也难辨清白了。”
说着她便楚楚可怜的落下泪来,只携了手帕轻轻的擦拭着面上的泪珠,眉目之间倒无半分怨怼之意,全然做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弱女子模样。
齐宣不禁暗自感叹她的演技之精湛,不说周氏与齐姝对付不来,便是连他都望尘莫及。
他不由得也假惺惺的安慰道:“四妹今日当真是受委屈了,我定然为你与三妹好好调停,必不叫此事再次发生。现下已然快四更天了,四妹你又身子不适,还是早点歇息莫再为这些小事伤神费精神罢。”
小事?若是这样的小事依样发生在齐姝的身上,恐怕如今齐府这天都要塌下来了吧。
齐念拭尽了眼泪,红着眼眶屈膝向齐宣行了一礼,柔柔弱弱的道:“多谢大哥关怀。大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为父亲之事你已经忙了整宿,想来也十分疲倦了。还请大哥万万要保重身体,父亲的安危可就全凭大哥了。”
这话听的齐宣只想皱眉,满心的疑虑顿时便弥漫上了双眸。他张了张口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打打太极,却只见齐念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半倚靠着阿瑶,他便只好又改了口,“如此,我便告辞了。”
齐念只把他那些微的反常看在眼中,面上却似视若无睹,低头轻声道:“大哥慢走。”
齐宣只好带着些许不安的疑惑转身走了。
齐念这才松了一口气,今夜可算是要过去了。
“阿瑶,吩咐下去,将那环儿给绑在柴房,找个稳妥点儿的丫头看着她,千万别叫她寻了短见。明日待我有空了再去审她。”她坚挺着腰背稳稳的站着,便想回房。
阿瑶忙低低的应了声。
环儿见三小姐都已落败,夫人又急匆匆的追着大宗伯去了,再无人能顾及到她,便不由得慌了阵脚,只想随着人群中一起混出去。
虽说四小姐向来待人温和有礼,从来都不打骂下人,算得上是齐府之中难得的好主子。但是背叛本是大事,就算四小姐那性子再怎么和缓温柔,恐怕都不能轻易的放过了去。
只是这四小姐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最为信任的丫头阿瑶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自环儿正想开溜时,阿瑶便一直都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直盯得她寒毛竖立浑身都不自在,就如同被那两道森寒的目光打了桩般钉在了原地,动也不能动。
最后她今夜的归宿,便只有简陋肮脏蚊虫遍布的柴房了。
齐念才踏足回房内,还未来得及再次躺下松泛彻夜紧绷的精神,却只听似有谁闯入了这院内,急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精神太过紧张而引起的幻听,在这朦胧的黑暗中却只听阿瑶低声提醒道:“小姐,浅葱来了。”
“浅葱?她不是在姨母院中伺候么?突然回来做什么?”齐念忽得心头涌上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她顾不上阿瑶的搀扶,只三步并作两步的抢上前去打开了房门。
才一开门,就只见气喘吁吁的浅葱自廊下小跑而来,见到她似是面色一松,方断断续续的问道:“小姐……小姐你、你没事儿吧?”
齐念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你为何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二姨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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