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亲这一连串的责问给骂昏了头,齐姝顿时只觉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羞愧难当,不由得呜咽着哭了起来。
见她落泪周氏心中又是十分的不忍,不由长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姝儿,你究竟是个女儿家,比不得你两位兄长可以继承家业,终究还是要寻个好夫家,靠夫婿过日子的。虽说以你这般的家室姿容良人多的是任你挑选,但母亲总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一些,而不是和母亲一样,虽跟了你父亲享受了富贵,但商贾总归是落了下乘,登不得大雅之堂。”
齐府虽富却不贵,这话周氏从前从未说过,一是怕隔墙有耳若是传入齐君良耳中叫他觉得刺心,二则是周氏的心性使然,虽觉日子过得不如意,却还要作出一副十分如意的模样来,总不能叫人笑话了她去。
齐姑是周氏身边的老人了,深知她此时与女儿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不便叫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听去,便瞧着周氏的脸色悄悄驱散了屋内的丫头婆子们,连正哭着的百合都一应赶出去了。
周氏一面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一面意味深长的安慰着伏在自己怀里抽泣的女儿道:“母亲当初在外祖家做姑娘时便一直都不怎么受重视,不然也不会只潦草嫁了你父亲区区一介商贾为妻,以咱们周府的权势显赫,母亲当年便是嫁入皇家也是不无机会的。只恨你那姨母……算了不提她也罢,只带累的你们只能为商贾之子,门楣身份都低了许多去。”
“母亲,究竟姨母当年对你做了些什么?”齐姝抹了眼泪,倒十分好奇道:“我随母亲回外祖家倒是见过她一两次,虽待我们都淡淡的,但每年的恩赏亦是不少啊!”
“谁稀罕她的赏赐?”周氏咬牙切齿,面上的恨意直掩都掩不住,“若不是她出身略高贵些,此时谁赏赐谁还不定呢!”
“母亲,你究竟在说什么呢?”
周氏这才回过神来,以往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女儿太过牵涉其中,眼前的麻烦却是要尽快的要解决掉了。
“姝儿,我只是同你想说,你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犯不着为齐念那个无足轻重之人搭上了自己。对于她母亲自有安排,你往后就不要再在其中搀和了。母亲保证叫她有朝一日跪着向你赔礼道歉,到时你可以尽情的把她踩进泥泞里,对付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那样容易。”
“母亲,我实在是等不了那一天了。”齐姝那美艳的面容上遍布恶毒的痕迹,“我想让她即刻就死。”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氏皱眉道:“竟让你这般痛恨她?”
周氏哪里会知道,这世间丑恶的事情往往是最不需要理由的,齐姝对齐念起了杀心或许只是在初见那一面时,齐念坐了齐姝那最靠近主位的座椅,且当时叫她忍气吞声了罢。
她这样自幼便一帆风顺要什么便有什么大小姐,怎么能容忍有人会威胁得她的地位,就算是再小的起因,也终究不能善了。
第二十七章 月黑风高
“母亲,咱们已然是毫无顾虑的了。”齐姝似是没听见她的质问一般,忽得伸出了一直紧握的右手,诡秘笑道:“母亲你看。”
她的掌心内安静的躺着一块莹白通透的玉珏,正是她向齐念讨要而不得,生生自齐念手中夺去的那号称为山神所赐之物。
周氏的面色阴晴不定,“你便是为了夺这个东西,而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推入水中的?”
“母亲,当时是我被气昏了头了,才做了那般糊涂的事情。但后来我仔细的想了想,为何那个贱人前一刻还十分谦和的与我说话,后一刻却口不择言的辱骂我?”齐姝收回了手,将那玉仔细的放进怀里收好,蹙眉道:“想必是她看见齐伯他们正好快要走过来而故意激怒我,借我的手来做戏,好叫我声名涂地罢了。”
说起来齐姝并不是个完全蠢笨的女子,她只是人生一路太过顺畅,少有遇见过齐念这样对她忤逆抗拒却又令她无可奈何的对手罢了。
在这一连串的败局之后,她只能凭借母亲的威势勉强向对手宣布平局,自然会痛定思痛反省自己,从而找出这其中的缘由与破绽。
且她能说出这番话来,是向着最疼爱自己,也是自己最为信任的母亲说的,自然是不怕丢了面子,而敞开心扉坦诚相待了。
“你能想到这一层真是叫我欣慰,我只道我女儿竟那般冲动无知,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竟还不自知。”周氏总算是缓和了神色,喝了口茶徐徐道:“只是如今已然是这般局面,你打算该如何?”
“母亲也说了,如今都是这样的局面,我们如若再任她耍心计叫我们吃暗亏,恐怕父亲还没回来呢,咱们齐府就该给她当家了。”齐姝面上笑得十分娇艳绝伦,口中之言却令人毛骨悚然,“反正她这护身庇佑的宝玉都叫咱们夺来了,咱们索性一了百了,今晚便送她去见她那死鬼娘亲,也好叫她们娘儿俩在地下团聚不是。”
她倒是忘了,如若不是周氏自齐念刚归齐府便暗自在她的饮食之中下药,齐念也不会以言语激怒她们愈做愈错。
大约在她们的眼中,只有顺应她们的心意乖乖吃了周氏的毒药最后致残苟且的活着,才算是最为识相可放过一马的吧。
“你的意思是……”
齐姝踮脚在周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周氏似是沉吟了片刻,二人均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算是一拍即合。
当晚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钱姑自主院偷偷摸摸的出来,穿过漆黑一片的小花园,直往齐念的小院去了。
她轻手轻脚的敲开了院门,里边已然等候多时的浅苓的慢慢的开了条门缝,钱姑把手伸进来,掌心里赫然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纸包,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浅苓低声问道:“钱姑,怎地夫人又叫给四小姐吃这东西?不是说了她有快能识毒的玉么?”
“这你便不用管了,夫人说了,只要你办好这差事,过几日便叫二公子一乘小轿抬了你做二房,恐怕以后在府中姑姑还需仰仗姑娘你的关照呢!”
浅苓面上一红,忸怩道:“钱姑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敢奢望这些,我只求以后我们姐妹的日子能过得松快些,便再无其他念想了。”
“我的好姑娘啊,日后你的荣华富贵哪里是你今日能设想得到的。”钱姑四面张望着,急急的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是误了今晚四小姐吃药的时辰便不好了。”
浅苓自然心知她的言外之意,心中顿时不由得狐疑,以往下乌骓毒时因着那是慢性之药,便是多一顿少一顿也都是无妨的,如今怎么这般急切,且仿佛必定要在今晚一般?
她略松散了那药包,正打算靠近面庞闻闻味道,却只听门外钱姑忽得轻喝阻止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是想作死么!”她激动间将手伸进门来,那尖长的指甲几乎就要触碰到浅苓的脸了。
浅苓吓了一跳,忙将药包移开了去,惊声轻道:“钱姑,我只是觉着这味道仿佛不同于平常……”
“你这蹄子,主子怎么吩咐的怎么做便是,还管他这味道正不正宗!”钱姑低声骂了一句,急匆匆的道:“反正我把夫人的话已经带到了,这事你做的好便是姨娘主子了,你若是做不好,小心夫人揭掉你一层皮,再将你姐姐卖到窑子里去!”
浅苓无法,只好忧心忡忡的将那东西仔细揣好带了回去。
四小姐自落水后惊吓过度且着了风寒,是而在大夫的嘱咐下,是须得一日三顿的喝药的。
今晚的药本该轮到浅芷去煎熬,只是她被浅苓撒娇痴缠着回屋去帮她绣一个花样去了,倒无暇再分心于熬药之事。是而浅苓将此事包揽了下来,如今夜幕渐深,小厨房内静悄悄的,倒只有她一人在了。
在齐府中,虽有大家共用的饭厅和后厨,但每座小院也一应配有小厨房,如若公子小姐们错过了用膳时辰或想吃些什么零嘴儿了,便可直接就在自己的小厨房开火,不必再去共用后厨那里去折腾了。
齐念自入府来虽十分省事儿,但架不住丫头们欢腾还爱折腾,是而这小厨房就从未断过烟火,今日这个糕明日那个汤的源源不断直往小姐屋里送,她虽吃不了那么多大多都是被丫头们分了,但也因着这伙食格外的丰盛,近日里身量倒长高了些,模样也似长开了。
此时夜深人静,她正和衣靠坐在床头,手握着书卷静静的看着。阿瑶替她多点了几支蜡烛,屋里顿时便明朗了很多。
她抬起头来,向阿瑶微微一笑。
浅苓在屋外徘徊了许久,咬紧了牙关迎着这个温柔的笑容推门便进去了。
“小姐,该喝药了。”
翌日一大清早,周氏刚刚起床还在梳妆,正就着铜镜思量着该戴春兰手中的金累丝凤簪,还是夏萝刚刚捧出来的玉叶金蝉簪,还未打定主意呢,就只见齐姑自门外匆忙进来,俯身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夫人,四小姐身边的丫头浅葱来报,说她们院中出……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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