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齐念在小院里刚用过早饭,休息了会儿便斜倚在廊下的贵妃椅上看起了书卷,院中阵阵凉风习习,树上也少了前些日天天响彻院落恼人的蝉鸣声,端的是好生惬意,乐在其中。
丫头们也知她最喜读书时周围静谧无声,便为她在廊下添置了案几摆上茶水瓜果,就都悄悄的退下去,或回房做自己活计,或结伴出门去了。
只有阿瑶坚持守在她的身后,片刻都不肯离开。起初她也觉很不习惯,叫阿瑶不必如此警惕随意些便好,但她即便是当时听了话就离去,但转眼间又能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如此这般反复了数次,齐念终于放弃了打发她离开的念头,渐渐的便也就习惯了她的存在,毕竟她只是安静的守在附近,就如同空气一般悄无声息的。
众丫头起先对阿瑶的改变也略感惊讶,但只见她依旧如同往常般不爱说话不搭理人,便也就渐渐习以为常,只当她是贪嘴爱吃,守着小姐时常能吃到些好东西。
静静的快到晌午,浅苓似是自外面回来,见了齐念就在廊下,忙过来笑道:“小姐真是好兴致,整日里就都在看书,不知道的还道咱们小姐要考状元呢。”
正值浅葱取了针线活在窗下细致的做着,闻言不禁看过去嗔道:“你这丫头,仗着小姐好性子便时常取笑于她,仔细钱姑听见了狠狠责骂你一顿。”
齐念这才抬起了头,眉眼间挂着一副柔顺温和的笑意,和声和气的道:“无妨,我就喜欢你们这般有什么便说什么,要是什么话都思虑周全了才说,那又有什么趣儿呢。”
浅苓只隐约觉得她似是话中有话,但实在也顾不了了,强撑起一张笑脸接着道:“如今这天也渐渐凉了,这大上午的竟一点儿也不见热。只是我刚刚自后边那小花园过来,见那荷花池中的花儿开的竟比前些日还好呢!”
“这就是了,之前还总听浅芷念叨着说要做荷花金丝软糕来吃,我还道要去府外采花呢,原来咱们府上就有现成的。”浅葱搁下了手中的绣样,自屋内出来,向齐念笑道:“小姐,不如我和浅苓现在就去采些荷花来,下午咱们一起来制荷花糕可好?”
齐念点头笑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说着她往身后撇了一眼,像是忍着笑意道:“说起好吃的糕点来,我看阿瑶都快把持不住了呢。”
阿瑶本还在偷偷的咽口水,没想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便双颊通红,恨不得一头钻到地缝里去。
见此大家不禁都笑了。
浅苓这才趁机道:“小姐何不也去走走?一则天气凉爽花园中风景怡人,二则说是府内前几日新采买了两只仙鹤养在花园中,若是机缘巧合,咱们还能一睹仙鹤衔花之奇景呢!”
齐念似是被她勾起了兴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颔首道:“也有道理。反正我读了半天的书也有些乏了,就当是出门散散步,解解乏吧。”
浅葱忙上前几步替她整理好好些松散的美人髻,又弯下腰身为她将腰间悬挂的配饰玉珏理清抚平,方才退后一步笑道:“小姐难得出门逛逛,松松筋骨也是好的。只是午膳时间将近,还请小姐略走走便回来吧,不要误了午膳的时辰。”
齐念点头微笑道:“好,你且放宽心。”
带着阿瑶和浅苓行至后花园中,那荷花池内确实开的十分紧俏亭亭玉立,倒比之前盛夏时节还更添了几分鲜活与灿烂的气息。
浅苓忽得眼前一亮,伸手指向前方水榭旁的柳树下停歇的一只雪白羽毛的仙鹤,惊喜道:“小姐你看,仙鹤就在那里呢。”
齐念看也不看,只浅笑着盯着浅苓,柔声道:“恐怕此时在那边亭台等着我的,不是那只仙鹤吧。”
浅苓的笑容在嘴角凝结住了,“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呀……”
“夫人掌管着这偌大的齐府,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也能给你这许多好处,让你做了我院中的内鬼。”齐念欣赏着浅苓的面色由惊讶转为惊恐,慢条斯理道:“我还真不知道三小姐她能给你什么好处呢,毕竟那只是个有貌无才的废物,难不成她许了你一个好前程,等我死了你就可以做齐府的少夫人?”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还在这位四小姐未进府时,夫人就派人来传她说话,那时她还战战兢兢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闻说是要给四小姐的饮食里加一点东西,她当时便被吓倒在地,连连磕头直道不敢。
第二十一章 赠物取物
只是夫人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有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今日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若是你不帮我做事,你觉得你今日还能活着走出这道门么?且不论你自己的死活,就你那同胞长姐,我便即刻把她发卖去青楼做最低贱的妓子!”
终究是一起长大血肉连心的姐妹,她便是肯自己死,也绝不能拖累姐姐。
她自夫人那里拿到了乌骓毒,日日偷摸的将这脏东西下在四小姐的饭食里。那时她还在安慰自己,好在这东西只会让人变胖变丑,并不会伤人性命,倒也不算太过有损阴德。只是后来居然被四小姐发现了,她当场吓得魂飞魄散,终于熬不住了便去禀报了夫人,以求夫人放弃再次下毒。谁知她们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齐姝哄了她要给她许多好处,其中一条便是要把她给了二公子为妾室,也算是脱离奴籍天大的好事儿了。如此她便一狠心答应了,毕竟二公子面貌俊美也算得上是风度翩翩,少女哪有不怀春的。
浅苓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额头死死的抵住地面,浑身瑟瑟发抖。
齐念弯眼一笑,俯身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轻笑道:“你的过错,我们暂且按下不提,咱们先把这一场戏演完了再说。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你呢,不然我只当我那位好姐姐真改吃素,改信佛了。”
浅苓就着她的手不敢不起来,只听着她这话不由得浑身又是一哆嗦。
齐念笑着撇了她一眼,似寻常谈笑道:“你若是聪明人,就好好儿站在一旁看好戏吧,可千万别再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了。”
浅苓哪儿还敢有异心,忙低头裣衽低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齐念的这番敲打顿时只让浅苓心绪繁杂,她跟随其后不由得只觉步伐凌乱,身形不稳。眼看着前面便是那水榭亭台了,忽得身旁阿瑶稳稳的托了她一把,倒叫她十分讶然。
转眼看了她一眼,阿瑶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毫无知觉般面无表情。
浅苓不由得又看向身前那声量尚且不足的四小姐,心中竟莫名的觉得这二人才是真正的一路人,格外的高深莫测。而自己却只是误入此境,终究是格格不入的。
“哎呀,我说怎么看着柳树下人影晃动呢,竟没想到是四妹妹你。”语音婉转清脆似山间黄莺歌唱般曼妙绝伦,齐姝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百合自亭台内快步而出,上来便拉着齐念的手亲热的笑道:“我只当妹妹喜好清静不爱与我玩,要知道今日你也来赏花观鹤,我便一早就去你院子里找你一同来了。咱们姐妹一起说说笑笑,岂不比一个人孤孤单单来的好?”
“姐姐说的是,倒是妹妹疏忽了。”齐念身姿婀娜的向她行了半礼,方才笑着抬头柔声道:“哪里是妹妹不愿意同姐姐一起,只是怕叨扰了姐姐,怕姐姐嫌我烦罢了。”
“四妹妹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家中姐妹就你我与蕙儿三人,蕙儿又是个口不能言且十分胆小的,在你没回府之前,我见人家都有姐姐妹妹做伴而我却总是孤零零一人,真是十分的寂寞呢。”齐姝挽着她的手作出十分亲昵之态,娇憨道:“你我又是同龄人,日后定要时常走动一起玩耍,方不辜负姐妹一场。”
“姐姐此言甚合我意,只是妹妹自幼长在乡野山村之中向来是没大没小惯了的,若是有时候不慎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与我计较呢。”齐念亦是嫣然一笑,十足的情真意切。
“做姐姐的哪能与妹妹计较,你这实在是多虑了。”齐姝口中嗔怪,转脸向百合道:“我给妹妹准备的礼物呢?快拿出来给她瞧瞧可还喜欢。”
百合忙自袖中取出一个红绒锦布包裹的小匣子来,看这装饰便知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她打开匣子双手奉上,只见里面躺着一支晶莹辉耀的玉花步摇,端的是花式愈繁,好生精致。
齐念见之忙惊喜道:“这么好的东西,姐姐当真是送我的?”
齐姝心中鄙夷她果然是乡野村姑没见过世面,面上却殷切的笑道:“这是当然。只要妹妹喜欢,也不枉我费心为你挑选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齐念满面欣喜又福了福身,向身后道:“浅苓,帮我妥帖的收起来。”
浅苓忙躬身上前去接了那个锦匣,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姐姐待我这般好,我却毫无报答,真是让我无地自容。”齐念面含羞涩,低头道:“我入府才不久,便是月钱也还未曾攒上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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