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米点了点头,谢咏琴这才高扬着脖子,步态轻盈优雅的步出房间。
谢小米送她主仆几人远走,方才重新回了房间。见咏莲已经没有了吃饭的意思,便吩咐碧意将一应饭食都撤了下去,屋内不用她再伺候了。
待她转过身时,咏莲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谢小米道:“对了,方才若不是大姐提起,我都要忘记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与我姐姐之间的暗语?”
小小的人儿握紧了拳头,眼中虽没有戒备,却带着质问。
谢小米走到她身边,矮下身子,摸摸她的头,温和的笑道:“我是姐姐啊,小懒猫。”
“而且我从前并没有见过你。”咏莲并没有多想她说的这些话,只是又强调了一句。
谢小米叹了口气,温言说道:“可是我认识你啊,我答应过你姐姐要来照顾你。只是没想到她……那么早就去了。”如今扯起谎来,竟是已经心如止水,丝毫不觉羞愧,谢小米心中苦笑,原来生活,早已把她打磨得物是人非了。
“你,你是如何识得我的?”咏莲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谢小米只好说道:“四五年前,你和你姐姐随义父出门游玩儿的时候,我曾见过你和你姐姐。我们一见如故,可能是你当时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了吧?”她摸摸咏莲的头,心里却悬着那么颗石头。
“啊,那时候我确实还小,只记得爹爹确曾带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过一次……”咏莲这才点了点头,再抬眼时,眼中已经有了泪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和娘,都是为了我……我就知道她不会不管我的……”咏莲说着,扑到了谢小米怀里,压抑的哭了起来。
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释放的出口。
姐姐留的,可以信任的人呢!以后她是不是就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了呢?
谢小米轻拍着咏莲的背道:“小懒猫,以后都不用怕了……”
咏莲擦掉了眼泪,有些欢喜的道:“有小米姐姐在,有知璃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了。相信我娘和我姐姐九泉之下,也不会再担心我了。”
小米怔了怔,随即声音清浅的道:“知……姐夫待你很好吗?”
☆、第266章旧时光景
咏莲扬起小脸笑道:“知璃哥哥待我很好的,有了他在,大娘和二姨娘都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几个哥哥姐姐也好了许多,不过就是不理我罢了。大姐虽然记恨知璃哥哥待我好,可是她也不敢对我做什么,因为知璃哥哥知道后,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谢小米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很生气?”
咏莲扬起小脸儿,一张小脸十分严肃且正经的道:“我有次不小心听到二娘院儿里的下人嚼舌根,说是知璃哥哥至今不肯同大姐同房,肯定是生了大气的!”
谢小米惊得赶紧捂住了咏莲的嘴巴,羞恼万分的道:“这些下人嘴巴也没个把门,这样的话都让你听见!”顿了顿,谢小米赶紧嘱咐她道,“以后切莫不要再同别人提起这件事情,知道吗?”
咏莲似懂非懂,有些疑惑的道:“不能同旁人说吗?可是我问起知璃哥哥的时候,他只是笑了笑,虽然笑的看起来有些怪……”
谢小米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又气又笑的,真不知道当沈知璃听到咏莲这么问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谢小米回过神儿神,赶紧抿唇笑道:“好了好了,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行吗?天色晚了,咱们还是早些睡了吧。毕竟是宿在别人府上,还要早早起床才行。”
咏莲这才乖乖的点了点头,爬到床里面,盖上被子睡下。
谢小米却是做了一夜的梦,有时梦见娘亲,有时候梦见谢长贵和齐赛花,有时梦见谢小南,有时梦见沈知璃,素素和陈言儿还有王廷俊都入了梦,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梦里,却独独没有梦到阿有。
谢小米醒来时,天色还早,雾蒙蒙的,她悄悄起身,给咏莲盖好了被子,然后收拾停当,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只有秦觉还有几个家仆守着,看到谢小米出来,秦觉立时笑道:“谢姑娘睡得可好?”
谢小米点点头:“多谢关心。”
秦觉道:“我们公子适才过来时还问起二位姑娘。”
谢小米脚步一怔:“你们公子?他在哪儿?”
秦觉道:“公子这个时辰起,一定是在南后角小花苑练剑呢!”
谢小米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我去找他。还有,如果咏莲醒了,就让绿竹和碧意伺候她梳洗,如果她要找我,就麻烦秦大哥带路了。”
秦觉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倒也不在意的给谢小米指了指路,谢小米也不疑有他的便朝南后角走去。
知府大人四进的宅子太大了,谢小米走了一路,问了一路,才总算找到了沈知璃。他正在已经凋零枯萎的花苑里练剑,一身白衣清俊淡雅,然而那神色却始终是冷厉和漠然的。
有时候谢小米会觉得,这个沈知璃应该不是从前自己认识的那个沈知璃。
她正在怔神的功夫,一道剑锋忽然凌厉的冲了过来,谢小米下头意识的往后一躲,剑锋擦着她的脖颈而过,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割破她的血脉。谢小米脸色苍白,抬眼看向那剑的主人,只见沈知璃脸色漠然,正看着自己。
谢小米咬牙才没让自己被吓倒,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福了福身对沈知璃说道:“小米打扰了姐夫练剑,还望姐夫莫怪。”
沈知璃收了剑入鞘,眼中有了三分笑意:“听着你们叫姐夫,总是感觉怪怪的。若不然,你就和咏莲一样,唤我知璃哥哥就好了。”这一笑,似乎又和从前的模样有些重叠。
谢小米心中腹诽,这沈知璃和谢咏琴夫妻二人怕真是感情不和吧,不然怎么可能会传出来至今不曾同房这样的话儿?而且看沈知璃的说法,他不会还蒙生了纳妾的想法吧?不然怎么能拂了祖宗规矩,让妻妹唤自己哥哥?
不过她如今是为了摸沈知璃的底而来,也不能贸然拂了他的意思,于是便也顺着他的意思道:“知璃哥,一直瞧着你文文弱弱,却没想到,还会舞刀弄剑。”
沈知璃抿了唇,轻轻笑道:“自幼体弱,所以姑母为我找来了许多师父来教我强身健体的法子,如今身子倒是好多了,只是剑法不曾落下。或许哪天,就可以救人救己一命呢?”
沈知璃在一旁的石桌上坐了下来,唤过了谢小米,随即淡淡的问道:“在谢家可还住得习惯?”
谢小米顿觉受宠若惊:“甚好。”
沈知璃莞尔道:“你这样说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谢家的四小姐谢咏华。”他语气淡淡的,叫人瞧不出来个喜怒,“有次姑母在府中设宴招待,谢夫人带着几个女儿来过,这位四小姐,却是个有趣的。”
谢小米呼吸一滞,顿了顿,方才问他:“怎么个有趣法儿?”
“她踩到了光滑的鹅卵石,滑倒在我怀中。我问她怎样,她也是如你这般,说了甚好两个字。言语表情一本正经,可是眼睛里却有惧意。”沈知璃似乎是忆起往事,面色也变得和缓温柔起来,“听说谢府的四小姐,虽是庶出,却饱读诗书,人更是国色天香。”
沈知璃说到这里,眉眼稍稍暗了下去:“可惜,红颜薄命……”
谢小米抿了抿唇:“谢家的四小姐,便真的这般好吗?”
沈知璃抬了眼,略略带着笑看着她:“自然是好,我还曾央求姑母向她提亲,可惜……”沈知璃说到这里,手中捏着的青花小瓷杯应声而碎,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间流了下来,他却仿似毫不在意,脸上仍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可惜没有那个缘分罢了。”
谢小米闻言,愈发的沉默。
她以为她该会欢喜的,毕竟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她的心上人,她心心念念的喜欢着,心心念念的想见到他,可是如今想来,却只有可悲。
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时光不会倒流。
国色天香的谢四小姐不会再醒过来。
已经走过的路,再也无法回头了。
☆、第267章明争暗斗
谢小米如今想起这些,竟能面色平静。
终究是时势造人,世事造人。
她缓缓说道:“知璃哥一片情深,只可惜,情深缘浅,四小姐福薄,若是嫁给你,她应当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幸事。而自己喜欢的人又刚好喜欢你,又是多么幸福。
只可惜命运作弄。
沈知璃漫不经心的拿出帕子,将手包扎起来,他的手指骨节修长,白晰好看,更像文弱之人,而不适于拿刀。然后她就看到他缓缓拢着袖子,看着她笑道:“我不信这世上有情深缘浅,我只知道,属于我的,若被别人觊觎和折辱,那么,下场一定会很惨。”最后的两个字,他说的极轻。
谢小米心底忍不住颤抖,她低下头,掩去微红的眼眶:“知璃哥是个重感情的人,可是斯人已逝,做再多都是徒劳的。为何不将目光向前看去呢?”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