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米不明所以，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即走向方圣：“方大夫？”
方圣早就瞧见了她的身影，这会儿正在自己动手捣药，闻言头也没抬的说道：“小米姑娘，小南适才喝了药，情况怎么样？”
谢小米摇了摇头：“才喝了药不过半个时辰，应该也还来不及见起色。我离开时仍旧是昏睡不醒。”一提起这个，谢小米的一颗心就针扎似的疼。可是偏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看着谢小南原本圆圆的脸蛋日渐消瘦，病情一日比起一日更厉害。目前她只能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方圣身上，希望他能早日研究出解决这场来势凶猛的疫病的法子，然后让小南，让整个落霞村和梅渡村的危机解除，不要再死人了。
这一日又一日的，看着曾经就在眼前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就没了，这里就仿佛处在地狱之中，她一想起那些死去的曾经熟悉的人，心里就难过得要死。
方圣闻言，略略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谢小米前几日忙晕了，一直没怎么注意过，今日在大太阳底下一瞧，发现方圣临走之前穿得一丝不苟的衣服如今已经出现了褶皱，下巴上也有了青茬，她有听方诚提起来过，方圣这个人一向爱干净，每天都要沐浴净衣，如今倒好，被她困在这么个地方，回不去自己的医馆，落魄了。
听说州府的地界上也出现了一些疫情，只是还好当时疫情处理得及时，并且及时进行了防治，这才没有造成更大规模的传染和伤亡。
说起来，还好她今次请来的是方圣，若是别的大夫，怕是小南此刻早已没命了。
方圣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小米丫头，别太担心了。”
方圣性情一向古怪，来到这里的几日，很少听到他安慰人，这一句话虽然有些生硬，但谢小米仍旧是听得很感动：“我知道的方大夫，有你和方诚在这里，我很放心。”
方圣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像以往的脾气一般，立即就不客气的反驳回去。这是个好的征兆，谢小米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第222章治病救人
“方大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谢小米见方圣一个人又是称斤两又是切药又是捣药的，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抬头的功夫。其他的医政，似乎都被他给气到只在外面帮忙了。
倒是挺孤单的，谢小米想着。
方圣问她：“你不去照顾你弟弟？”
谢小米摇了摇头：“我娘把我赶了出来，嫌我碍手碍脚。虽然我性格比我娘要好一些，但是在照顾人这件事上，我却是远远比不上我娘的。”谢小米想起适才齐氏给谢小南翻身擦身体的模样，顿时觉得眼睛有些迷蒙。
齐氏难得一见的温情。
方圣点了点头，让出了一点的位置，随即说道：“也好，你来帮我切药捣药，我负责抓药和称药。千万做得细致一些。”方圣在对待用药这件事情上，有些近乎偏执的精准要求，谢小米和他相处这些日子，自然了解，有几次她还见到方诚挨了骂。可是她今天过来时，瞧见其他的医政都还有个闲工夫躺一躺，方圣却一整天都站在这里，不由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孤零零的。
好在是方圣并没有拂她的面子，应了她的要求之后，便吩咐她什么样的药材要碾碎了药效才好，什么样的药材可以只切一刀，他都分门别类放好了，交给谢小米。
两个人都没什么话，但是效律却出奇的高，以致于方圣忙完了之后，谢小米也同时将适才的脏乱都收拾好了。
“真是个爽利的丫头，比起医政院派来的那群废物强多了。”方圣难得夸人，虽然顺带着贬损了比她年纪要大出许多的长辈，但是谢小米倒是听得挺受用的。毕竟方圣这样的脾气，从不轻易夸人。一旦夸人，那就证明，她还是很好的。
“方大夫，这是新做的药方吗？”她瞧着方圣在这小小的临时搭建的药堂里东抓一把，西抓一把，各种各样的药名眼花缭乱的，她记不住，少说也得有四五十种的样子。
方圣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根据病人病情的变化来严究和改变方子，是必要的。今日这药若成，整个秦州的浓雾，都可以散去了。”
“真的吗？”谢小米有些欣喜的看着他问道。
方圣点了点头，难得带上一点笑容：“对于疫病的控制而言，病情没有变化，其实已经意味着药已经初见成效。今次这番我照旧煮了给小南先喝，他年纪小，身体底子好，试药的效果也不错。这回的药，没有别人捣乱，应该没问题的。”
谢小米闻言，忙不迭点了点头，眼中绪起了泪水。
方圣笑着看她，倒是难得的没有毒舌去揭穿她脸上脏兮兮的印子。
花猫脸。
丑丫头。
方圣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小米姑娘的模样瞧着十分让人顺眼。
谢小米自然是不知道方圣心底的想法，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谢小南的病，这里的疫情有救了，顿时帮方圣煮起药来更加积极。方圣瞧着她高兴的富有生机的样子，难得没有像拒绝医政院那群废物一样冷言拒绝她。
说起医政院的那群废物，方圣这几日白眼翻得都觉得累了。他觉得官家养着这群没用的废物真真是有钱烧得慌，关键时刻起不到一点用处不说，还处处给人使绊子，耍心眼儿，他方圣什么样的人都容得，就是容不得废物在他面前放肆。先前方圣开出的一些方子，经由医政院的过手，最后有些药材居然被改动了，一开始他只顾着研究药方，李大人和医政大人也说他就负责研究方子就好，其他的事就由医政院里的大夫们来打下手就好。方圣便也听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动手煮过药，全都是由医政大人经手过后再交由医政院的大夫去煎药，若不是前日他忙完的早，有了空闲去瞧着病人喝药，闻出了药的分量不对，恐怕这疫情怕是得要再害掉许多条人命。
方圣怒气冲冲的去找医政以及里正还有州府下派来的李大人，好一番跳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即使方圣的态度再怎么严厉嚣张，拂了医政大人的面子，但这事毕竟还是医政院里人出的这档子事情，有官府派来的李大人坐镇，谁也不敢怠慢，立时就查了下去，方圣心里心知肚明到底是谁搞的鬼，可是李大人有心包庇，里正又唯李大人马首是瞻，一个劲儿的和稀泥，于是这事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方圣心底里其实一直憋着这口气儿，自此事之后，所有有关药材的事情他一律亲自动手，甚至事后的药渣，他也会派方诚专门在那里盯着收回来，于是倒也没人敢在这样的大事上再做手脚。
只是他到底也是个人，也会觉得累，连轴转了这么些天，到了此刻，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方圣原本搬了坐在谢小米身边，想着看着她熬药，免得熬过了时辰，没成想，才没过一会儿，他便歪倒在了谢小米的肩上。
谢小米身子猛的一僵，反应过来之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摇醒方圣，但是手伸到了方圣的头上，却又有些不忍。顿了顿，谢小米反而笑了起来，她刚刚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方圣这样不拘俗礼的人，她若是太过撇清，本来没有的事倒是显得有那么回事了。再者，他这几日来的劳累她也都看在眼里，旁的人至少还能个休息的时候，他呢！医政院那群吃干饭的医政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反而还有心坏事，以至于他信不过他们，所有的事情都一个人亲力亲为。方圣为了这里的百姓累成了这个样子，她谢小米若在此刻摇醒了他，倒真真是那种不懂得感恩的人了。
他救的是千千万万人的姓命，别说给他个肩依靠，就是真让她谢小米的命，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谢小米这样一想，便一动不动的，只用左手煽扇子，催火。砂锅里的药咕嘟咕嘟的煮着，整个药堂里都是浓重的草药味，方圣这样的人，倒是一点也没嫌弃。
☆、第223章药出来了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谢小米看着香线，知道时间到了，自己若再不动，药就该煮过头了，于是只得低头小声的说道：“方大夫？方大夫你醒醒。”
方圣迷迷糊糊的听到谢小米叫自己，登时便醒了过来，眼神还有些迷蒙，眼底仍旧是一片青黑，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出奇的清亮。
谢小米在心底里叹气，随即又说道：“方大夫，药的时辰到了。”
方圣会意，点点头，起身，伸了下懒腰，随即用一块白净的粗布衬起手柄，将药炉端了起来，敝去药渣之后，然后把药叶交给谢小米道：“放得温温的再给你弟弟喝。”
谢小米点点头，正打算要走，却被方圣叫住了。
“小米姑娘……”
谢小米扭头看他。
“适才是我不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委实是不妥了些，若……”方圣沉吟着想说些什么，却被谢小米笑着打断了。
“方大夫救了我这么多亲人的姓命，便是借肩一靠，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的眼神稀松平常，没有一丝波澜，甚至他连那种刻意的洒脱都没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