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举起步子入了院门,却不想在主屋门口碰到正要出来的慕词。
“妻主回来了。”慕词后退一步让开路,微微闭了闭眼眸。
顾宛央眸底一紧,伸出手扶住他几乎站不稳的身子,“小词你怎么了?”
“放,放开我,我没事……”指尖无力地推推她,慕词嘴上说着无事,额间冷汗却一滴滴滑下。
顾宛央容不得细想,“来人,叫……”许太医。
纤细苍白的指忽而堵住她的唇,慕词摇摇头,“妻主,不要……”
然则,那一声高喊还是惊醒了向来浅眠的阿初,他急急从偏房走出,见了自家公子的模样,忙道:“大小姐,快,快扶少君到床|上。”
“阿初,说清楚,少君他到底怎么回事,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一把将慕词抱在怀里,顾宛央向床边走去。
“妻主,你先出去……”凭着不多的力气,慕词止住了正要开口的阿初。
顾宛央不解,“小词。”
“出去……”慕词闭上眸子,吐出的话语有气无力。
眸底微微一黯,顾宛央后退两步,“小词别气,我,我这就出去。”
房门从背后关上,阿初拿出备好的药丸冲泡进热水,端到床边喂他喝下,“少君,这是怎么回事,上个月不是没用药也没事儿吗?咱还请许太医来看了的,今儿个可是误食了寒性的东西?”
慕词闭眸不语,他明明记得,今日用膳是特意注意了的。
见他未言,阿初只道自己猜的不错,又续道:“您这病根子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些好转,您怎么又一时疏忽?哎,奴一直惦记着您这小日子,从正堂回来时看您神色无恙,还以为您真的无事了,哪知根本不是这样。”
言至此,絮絮叨叨的阿初顿了顿,“奴知道您的心思,这药虽能止痛,可是药三分毒,用的多了于子嗣不利,您是想早日为大小姐……”生个子嗣的吧?
“阿初,够了。”慕词张开眼,止住了阿初未及言尽的话语,这药效快,喝下去不过片刻便舒适许多。他疲惫地抬抬手,“告诉妻主,请她这几日在客房将就一下吧。”
“哎,少君放心,奴知道怎么做。”
男子的污事向来被认为不详,这期间,便是身为正夫也要和妻主分房而居。
有些明理的,安安分分宿在府上它处,不打扰男子将养;
而有些无理的,便趁着这些日子到外面寻花问柳,之后再纳进几房小侍;
更有些混蛋的,即使这样的日子也不忘在分开睡前狠狠将男子蹂躏一番,丝毫不顾男子这段时期孱弱易伤的身子。
阿初推门走出时,顾宛央正负手立在门外。
“少君现下好些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初面前,顾宛央一贯的和言正色。
和言,是因为他对慕词的忠心,正色,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在决定了要护慕词一世安好之后,究竟该如何跟除了慕词以外的男子相处。
“回大小姐,少君已无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出阿初对问题的回避,顾宛央声中微蕴了厉色。
阿初和府上其他侍从一样,素来是对这位大小姐心存惧意的,此时被她一问,一时也顾不得男儿家的羞意,“少君他……只是到了小日子。”
话音落,眼前的女子袖袍一拂,转身竟出了未央院。
阿初看着她的背影跺跺脚,这天下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顾大小姐这深更半夜的不在府上歇息是要去哪儿?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
心底默默地为自家公子一阵不平,等到主屋烛火熄了,才走回自己的偏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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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厢院,许太医望着好不容易才送走的顾大小姐,默默地擦了把汗。
哎,这都什么事儿呀,忙忙叨叨两个时辰给碧辰处理了那一堆大大小小的伤口,又耐着性子费了九牛之力哄那位大女子喝下汤药,以为终于可以回房抱着夫郎一夜好眠了,谁知又在路上遇到顾大小姐这尊大佛。
本以为这位少主子只是来询问下碧辰的伤势,哪知人家大小姐开口就问男子的小日子,还不是随便了解就罢了,还认认真真记了这段时期要注意的事项,最后,竟还让她教些能缓解男子污事疼痛的按摩手法。
可是她明明记得,顾少君的痛经虽由来已久,可在相府时便开始调养,又加上她许诺不输皇室御医的医术,上个月不是好了很多吗?怎么大小姐此时又来相问,难不成……
“阿诺,你这冤家,这么晚可算知道回来了。”男子娇俏的声音传来,许太医眉眼一笑,那站在房门前候她归来的,可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夫郎嘛?
哎哎,主子家的事儿她一个小小的医者管那么多干嘛,赶紧搂着夫郎美美睡上一觉才是正事。
正文 第11章 清浅一吻(二)
未央院。
慕词睡下没多久,小腹间的痛意又隐隐传来,他迷迷糊糊地皱皱眉头,往日喝下了药便无事的,今次难不成真的一时疏忽吃了寒性极烈的东西?
主屋的雕花红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宛央小心翼翼地踏进一只脚,再踏进另一只,最后轻声合上门,绕过屏风来到床边时,看到的就是慕词紧紧皱眉的难受模样。
眼底紧了紧,顾宛央不敢耽搁,床边没放椅子,她索性席地而坐,一手伸进被褥覆上他的小腹,暗暗凝聚几分真气,按着从许太医那里听来的方法,缓缓按揉起来。
前世他们成亲五载而无子嗣,很大程度上和他来污事时她照顾不周有关,更何况,后来又发生那件事,让他本就只算尚可的身子骨一下子虚弱起来,更难有孕。
然后,他自己的愧疚,她听信别人言语后对他的误会,再加上族中长老一遍遍的催促,她像她母亲当年那样,开始接二连三地迎小侍进门。
只是多么可笑,大概是她行事时太敷衍,那么一众小侍仅得了三四个孕夫,而那三四个孕夫后来又因这因那没一个顺利产女。
直到顾府满门抄斩时,她都不曾有一个孩子,如今想来,这也并非不是幸事,不然当年随着她去的,岂不是又要多一个无辜的孩子?
顾宛央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属于她和小词的孩子,这一次,她会好好待他,让他的腹中孕育出她和他的孩子。
这般静静地想着,顾宛央忽而笑了,轻轻浅浅的笑意,点缀在她俊雅明媚的面上,宛如花间朝露。
她手下的动作越发温柔,回了神侧首去看他的睡颜时,却和一双碧玉般清透的眸子对上,暗夜里,那双眸子沉静如水,嫣然如昔。
微微一怔,她闲着的另一只手揉揉他黑亮的乌发,“什么时候醒的?”
有些慌乱地别开眸子,慕词低声道:“刚刚……”语毕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按住她被子下的手,“妻主,这样于理不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顾宛央挑了挑眉尾,“敢问夫君,还有别的原因吗?”
慕词抬眸看看她,不语。
顾宛央也不追问,等了片刻再开口,话语间多了分轻柔,“好些没有?”
黑暗掩去他蓦然嫣红的双颊,他没出声,极浅地点了下头。
黑暗遮住她倏然绽开的笑意,她立起身,轻轻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小词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清浅的话语落下,他只觉睡意忽的袭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生的极美,却秀骨清描,不似一般男子的娇柔弱小,他也喜妆容,却浓淡适宜,没有一般男子的艳艳脂粉。
本是金尊玉贵的相府嫡子,幼时却跟着曾为清倌儿的父君受尽嘲讽,本是一身娇矜的千金公子,为人却善良大度骄傲而不骄纵。
他是慕词,是及笄那日姿容艳煞京都的慕小公子,是当时名噪一时,提亲之人接连一月不绝的第一美人,更是她顾宛央三媒六聘,心心念念要迎进府上守护一世的慕小词。
如今,他安然的睡颜就在她脸侧,她眨眨眼睛看着那容颜,末了,知足地勾勾唇角,轻轻合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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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少君,可是醒了?”因着自家公子来了小日子不能与妻主同房,阿初没像往常那般拘谨,只轻敲了两下门,便端着水盆向内走。
“先别进来。”屏风之后,男子淡淡的嗓音蕴着几分初醒的嘶哑。
阿初愣了愣,正待再问,又听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声,“嗯?小词你醒了?”
这……这是顾大小姐?难不成,难不成顾大小姐色|欲熏心,就连公子来了小日子都不放过?这也太……太禽兽不如了。
思及此,阿初心下沉了沉,他家的小公子,那可是娇贵的紧,怎么能……
“阿初,把东西放下,你先出去。”慕词的嗓音淡泊如常,却多了分严厉。
“是。”将脸盆和手巾重重一放,阿初跺着脚出了门。
顾大小姐纨绔无理也便罢了,公子怎的也不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任她乱来?真是……真是急死他了。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慕词坐起身便要下地,哪知还没出被窝,便被一只手从身后揽住了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