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炎清的叙述稍顿,顾宛央微蹙蹙眉,“外祖母一家离开时,从薛家带出了什么东西吗?”
顾炎清点点头,“还记得你父君给你那颗浅蓝色的琉璃珠吧?它是薛家一支蛰伏于京郊的隐卫信物,有了它,就能号令百名深山隐士出世相助。”
“只是,这支隐卫名义上归属薛家,起初却由你外祖母一手建立,这也是你外祖母明明无心夺位,却惹众人忌惮的原因。”
“大概,那颗珠子就是薛家那丫头想向你讨要的东西。”
顾宛央一时怔住,那颗浅蓝色的琉璃珠……
努力回想了许久,只依稀忆起,那时的父君让她用那珠子缀了流苏,然后……她一时兴起,将那坠子送给了在残破寺庙里见到的……小公子!
而那个白衣黑发,宛若一尊通透无瑕的琉璃娃娃的小公子,就是……慕词!
在启月,女孩子家稍大些后总要由父君亲自教导着做一样物件,它可以是一只木头精雕的小动物,也可以是一幅技法精妙的水墨画,但流传最广的,还是一串坠子,或者一枚荷包。
然后,小小的女娃娃就要日日贴身带着,哪天见到心悦的小公子了,就送出去当个念想,今后能再次相遇的念想,一个很美好的念想。
这寓意是她真正长大之后才知道的,可原来,那时小小的她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下意识地期许了未来。
思绪飘远,她又想到在江州的那一日,慕词落水醒来时惦念的头一件事,就是找回那串坠子……
这么看来,小词他,似乎是很喜欢那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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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王府。
作为整座王府里环境最美的一处院落,晴芳园一直是璎王正君薛晴所居的院落。
往常,这里总能隔个两三日便得璎王爷容璎的留宿,如今,容璎却已接连半月有余不曾踏足一步。
“啪——”
一个巴掌又扇向一名粗衣小童的脸,也同时伴着男子娇蛮愤怒的嗓音,“没用的小蹄子,我养着你们一个个都是白养的吗?!”
待男子话音落,旁边另一个明显衣着光鲜的小童上前抚抚男子的背帮他顺气,口中道:“王君大人大量,何必跟他一个赔钱货计较?”
原来,这动手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出自帝京四大世家之一薛家的嫡生公子,现今的璎王君——薛晴。
乍一听,那衣着光鲜的贴身小童似是有意护着那被打的可怜人儿,可为了坐稳璎王君这个位子,薛晴身边,哪会真有这么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这贴身小童眼带不屑地睨睨跪倒在地上的粗衣小童,刻薄道:“他这次行动失败,不正好送出去帮咱们背锅子吗?左右,也不过一个废人。”
薛晴听了点点头,“本宫这身边,还是瓶儿最贴心。”
他这一语落下,那地上的人面色一灰,忙跪爬着到他身边,“王君,奴求求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再给奴一次机会……求求您,求求您了,王爷一旦知道那药是奴下的,她会弄死奴的……”
薛晴向后退两步,对他的期期艾艾丝毫不为所动。
许是生在这种大院子久了,他已从很小开始,就能很坦然地见证别人的生死,人命,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后院里,比之什么,都最是下贱。
而得了夸赞,那唤作瓶儿、衣着光鲜的小童扬眉笑笑,道:“这也是王君您教导的好。”
说着,他又嫌恶地踢两脚地上的人,“你这小蹄子,可记好了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然,你那唯一的妹妹,咱们王君可就没心思去管了。”
至此,地上的人面色彻底煞白,是,就为了爹娘留下的那唯一的妹妹,他为他们做尽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只这一次,他没能把堕胎的药下到那新入府的小侍碗里,反而让那小侍有所察觉揪住了把柄,他们就要丢弃他!
如今,他怕是连妹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就要……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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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谢,南城以北情深似海。R,长叹恋所思,卿灼,晓妮,千殇五位小可爱的打赏~
这段剧情推进,大概五六章左右~泥萌喜欢的小情小爱会比较少~
这段过后第二卷 就完啦~
之后,全新的、与上一世完全不同的生活会开启~么么哒!
正文 第154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二)
跪倒在地上的人被拖走了,薛晴回到主座上坐下,眉头紧锁,道:“那小贱人,倒是真有几分手段!”
瓶儿为他倒上茶,“王君莫急,他一个小妾室,再是厉害又哪比得过您,您可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君!如今王爷不来,您还不能亲自去找吗?”
薛晴眉头一展,“倒是本宫疏忽了,说来王爷素日里最爱那道龙井竹荪,快,咱们这就做了给王爷送去。”
不多时,薛晴一行端着膳房刚做好的龙井竹荪到了容璎常在的王府书房。
此时正值朝廷沐休,依着容璎多年来的习惯,往日里的这个时间,她总会在这里处理事情。
却不料,今日的薛晴竟扑了个空,站在空荡荡的书房门外,两名护卫向薛晴俯俯身,“启禀王君,王爷刚去了蘅芜园。”
薛晴闻言面色一变,这蘅芜园不是别处,正是那新入府的小侍被安置的地方!
“走,去上蘅芜园。”咬着牙吐出这一语,薛晴当先一步走在了最前面。
作为距离王府书房最近的一处院落,蘅芜园位置极佳,一应摆设也都用足了心思。
一脚踏入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地方,薛晴面色又沉了沉,也恰在此时,主屋内传出几声温软的细语,更让他连眉头都紧紧锁起。
“王爷,妾身就是命苦,这好不容易从歹人手上逃出来遇到您,又有幸怀上您的孩子,就差一点儿要被人害了去。”男子啼啼哭哭的声音分外娇怜。
女子显然被这凄苦感染到,话语轻柔道:“琴儿不怕,本王定会帮你讨回公道,倒是你,快别哭了,总是哭对孩子不好。”
似是听进了女人的话,男子的哽咽声弱下去,屋里有那么一会儿的安静。
薛晴就趁着这个时候推门进了屋,而门口守门的几个侍卫见是他,皆无人敢拦。
是,纵然容璎有月余不曾到过他的院子,可他的身份在这里,又一直都掌着璎王府阖府的份例,因此,没有人敢在他面色如此不霁的时候开口阻拦。
何况,容璎在进屋时也并不曾吩咐她们守好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妻主安。”方一进门,薛晴便换上一副笑颜,对着正抬起头来看他的容璎福了福。
在看到他的瞬间,容璎眼底迅速划过了一道光,她噙起一分笑,却远不达眼底,还有意无意间将怀中的男子搂得更紧了几分,“晴儿所来何事?”
薛晴笑意不变,“见妻主近来公务繁忙,特来给妻主送一碗汤。”
“哦?”容璎眼底浮现几抹兴味,“晴儿有心了。”说着,她又看向怀里的男子,“琴儿呢,想喝汤了吗?”
那唤作琴儿的男子转转眼神,一头埋进容璎怀里,“妾身还是不要了。”
容璎点点头,俯首亲吻他的脸颊,“那琴儿现下想做什么?”这般旁若无人,是将一边的薛晴忽略了彻底。
琴儿笑着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王爷,妾身听说薛府来了贵客,想去会上一会。”
“好。”没有丝毫的质疑和询问,容璎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准了他的请求!
薛晴面上的笑意一时退去大半,要知道,容璎这人个性极强,到了她府上的人,莫说男子,便是一些门客,一旦进来也轻易不得出府一趟。
而今日,她居然当着他的面,这么随意就应了另一个男子的请求!
“妻主,一个小侍随意出府,毕竟于理不合。”维持着一贯的风范,薛晴开了口阻拦。
容璎看他一眼,“本王既然应了,就哪还有收回的道理?倒是王君若无事,便回罢。”
她说话的时候,那怀里的琴儿亦看向他,眼神挑衅,讽刺意味浓厚。
薛晴张了张口,他想问问容璎为何忽然对他这么冷淡,也想破口大骂这男子的不知羞耻,更想冲上去扯过容璎,告诉别人这是他的妻主,不允许他们再惦记!
是,他喜欢容璎,从小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也正巧,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注定了要嫁与她为正君,那个时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心里有多么的期待,期待和她大婚的那一天。
然后不久,他如愿以偿了,先是三皇君,再是璎王君,他一路陪着她,她也一路暖着他,除去那些隔三差五纳入府的小侍不提,她待他一贯是极好的,好到阖府的后院无一人敢忤逆他分毫。
可是,这样的好终究还是有尽时,大概,就是从……这个名唤琴儿的男子入府开始!
那之后,她不再常去他的院子了,也不再对他温言细语了,目下,更是视他若无物,在他面前和另一个男子卿卿我我。
喉间的话语几番折转,薛晴面上却忽而笑了,笑得畅然适意,似乎当真不再计较这所有的所有,冲着床上的容璎微一俯身,他平静道:“晴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