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视线一直在自己的头顶来回……等等,头顶?他后退两步,微仰首,看到对面之人细碎的刘海。至于头顶,他还看不到。
这凶巴巴的丫头竟然比自己还要高!
这个认知令叶小公子十分不爽。
“有人欺负我,你是不是就会替我报仇?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宁悠问道。她突然想到一个整治知仪宫李姑姑的方法。
“当然。”叶小公子点头。
“那好,我先告诉你一个经常欺负我的人,不过,仇,我喜欢自己报,你只要在适当的时刻出现就好。”
“好,欺负你的是谁!”叶彻来了兴趣,一时忘了刚才发现的不愉快之事。
知仪宫。
负责管教十二公主的李姑姑拿着戒尺站在宫门口。
她在一个时辰前就派宫女去十二公主住的清和宫问过了,那里的宫人说宁悠公主早就来了。可现在过去一个多时辰,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李姑姑打定主意,等宁悠一出现就要她好看。不能让她以为有淮清王这颗大树,就可以无视宫中的规矩!
就在李姑姑想着要怎么惩罚宁悠时,宁悠终于慢慢悠悠地自小路尽头行来,边走边和身边两位宫女说笑。
李姑姑冷冷看着宁悠靠近,语调阴阳怪气:“十二公主,您还真准……”
“大胆!”不等李姑姑说完,宁悠身边的宫女大声喝断她的话语:“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行礼!”这是今天赵太监新送来的侍女,也就是早上替宁悠梳头的风荷。
李姑姑没料到竟然有宫女对她大喝,不由拧紧眉头看去,正待开口就听宁悠笑道:“姑姑竟然称我为公主,那就是说还认同我作为宫中主子之一的身份。既然认同我的身份……”她的声音冷了下来,“那还不见礼。”
宁悠虽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但确是宫中主子之一。
李姑姑无奈,只得跪地行礼:“婢子见过公主殿下。”
宁悠笑着点头,身子不动,声音十分可亲:“姑姑快快请起。”
李姑姑起身,面色冷得不能再冷,语调比开始时还要怪异:“十二公主莫以为有淮清王给你撑腰就可不顾宫中礼法,莫非以为淮清王能够大过皇后殿下!”她看着眼前的宁悠,心中冷笑:丫头还是太嫩,以为有淮清王撑腰就可横行宫中,待会看我怎么修理你!
“不顾礼法?”宁悠看着她,唇边笑意浅浅,“李姑姑这话的意思,可是指责本公主命你见礼?还是姑姑暗指,宫人这样欺负主子是受皇后殿下的指示?”
李姑姑没料到向来文静好欺负的十二公主会这般回答。“当然不是!”她急忙否认,要是让皇后背上虐待非己出公主的骂名,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用。她原本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宁悠,她有皇后撑腰。不想一时口快竟被对方捉住病句,李姑姑暗自惊心。
这十二公主何时变得这般灵巧?
宁悠可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李姑姑……”她笑着提醒:“你大概忘了本公主乃是晋皇与嫡皇后唯一的女儿,晋国最高贵的公主殿下。”
“婢子,不敢忘……”李姑姑这回学乖了。
“不敢忘?那好……”宁悠冷冷一笑,“现在,本公主命令你,给我跪下!”
李姑姑身形一僵,暗道不好,急忙对不远处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会意,偷偷从侧边溜走。
宁悠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她既然要玩,就会有所准备,那宫女走不出知仪宫的范畴!
“刚才说不敢忘,现在却敢违抗命令?”
李姑姑还想硬撑,张嘴欲辩。陡然,双腿一疼,膝关节像被人卸了般疼痛,疼得她“哎哟”一声跪了下去。而她选的地方极为差劲,膝盖一跪下去,满地碎石陷进肉里疼得她再次大叫出声。
宁悠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李姑姑,奇怪地挑了挑眉。这下跪的动作也太诚恳了些,她看着都觉得痛,莫非……视线往来时的小路瞥了瞥。
第6章 比试书法
叶彻手中着几块小石子,站在树影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地想站身又使不上力的李姑姑。精致的脸蛋挂着坏笑,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再多丢几块石头过去。
“十二公主可别得寸进尺,先皇后去世一年有余,现在中宫之主乃是皇后殿下。”李姑姑双手按地,想要站起来,奈何疼得要命,根本使不上力。不仅脚上使不出力,连手臂也有些酸软。
宁悠回过神来继续对着李姑姑,“你的意思是,嫡皇后去世,我的身份就不是嫡公主?不知这是条规矩出自何处?莫非李姑姑自认有资格编改我国礼法!”
编改礼法,这条罪名可大了。
李姑姑急忙辩解:“小人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说我嫡公主的身份仍在?”
“是,是……”李姑姑疼得满头大汗,顾不得宁悠说的话。
“很好,既然认同本公主的身份。那本公主惩治个把既不听话,又敢跟主子顶嘴的宫人也算是权责之内。”宁悠浅浅一笑,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自语道:“今天的日头看起来还真烈,想来待会会更热吧。哦,刚才忘了说……”她瞟了眼差点在地的李姑姑,吐字清晰:“你就跪到晚饭结束在起来吧。”
李姑姑这跪的位置可真不凑巧,等太阳一烈,只怕连脚下的小碎石都会被晒得滚烫。现在才上午,跪倒晚饭结束,不知这明天能否走路?
宁悠对她跪的地方十分满意,扭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叶彻道:“叶公子,要进知仪宫看看吗?我正好还要上习字课。”
叶公子!李姑姑一惊,顾不得疼痛,抬头望去。
叶彻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着小石子,看样子似乎在哪儿看了很久的戏。
“乐意之至。”叶小公子咧嘴笑开,看也不看李姑姑,直径同宁悠往知仪宫内行去。
将李姑姑等人留在身后,宁悠脚步轻快起来,瞟了眼身旁叶彻手中的小石子,好奇道:“刚才你是怎么让李姑姑跪下的,那一下可真重。”
“嘿嘿……”叶彻笑着,将手中石子丢高又接住,“本公子要让一个刁奴跪下,自然简单得很,而且还保准即使有人来扶她都不一定能起来。不过,对于这种刁奴要是在我家,直接军棍伺候,哪用这般废话。”
宁悠没有理他后半句话,毕竟两人身处环境不同。“她为什么会站不起来,你不会暗地里弄断李姑姑的脚吧?”
“怎么可能。我只是用石子暂时封住了那她脚上的穴道,让她没有办法站起来而已。不过……”叶彻看着宁悠,那笑容有种蛊惑人去闯祸的意味:“如果你想要扭断那刁奴的脚,本公子倒是非常乐意奉陪。”
“那倒不必。”宁悠摇头,“真正欺负我的人是皇后,她不过是个连爪牙都算不上的奴婢。”
“皇后。”叶彻接住落下的石子,喃喃自语。他还记得昨日皇后那看似温和实则话里藏刀的面孔,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走吧,我们进去练会书法,免得被皇后捉住又找机会罚我。”宁悠轻快地从满是回廊的知礼宫外庭穿过,进入里间公主皇子读书写字的地方。
“练书法?”叶小公子刚刚丢出手中石头,听到这三个字差点没有接住。
他最讨厌写字了,今天进宫好不容易摆脱练字,现在又要去写?不,他宁愿习两个时辰的武也不要练字。
“怎么了?”宁悠走了两步,发现叶彻还停在原地。
叶小公子有些不乐意:“你去写就行了,我就在这外面等着你。”
宁悠不解地看着他。稍许,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珠子一溜,笑道:“莫非叶公子的字十分丑陋,拿不出手,所以……”
“谁说的!”叶彻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自己的字虽不算好看,但也绝不丑陋。
宁悠抿嘴轻笑:“竟然叶公子的字不丑,那我们就比比吧。”
“比就比,谁怕谁!”叶彻轻哼一声,抢先进入内间。
知仪宫,虽是公主皇子们学习礼仪和读书写字的地方,但受宠的公主和皇子是不会来这儿的。他们要不是有各自的老师,就是去晋都麓峰山的麓峰书院听课。即使如此,这儿的景色和排场倒也不算低,至少每位公主皇子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练习当天所学的礼仪和知识。
今天其他的公主皇子已经结束了学习,不是在自己的房间内复习功课,就是先回去或者正在受罚。
宁悠和叶彻进知仪宫时,宫内只有悄声打扫的宫人。
“风荷,清荷,笔墨纸砚给叶公子摆上。”宁悠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不知想着什么。
叶彻见了宁悠的笑容,知道自己刚才上了她的当。不过是最普通的激将法,他怎么就上当了?叶小公子对自己有些不满,随即又想到宁悠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要是字也写得比自己好看,那就真是……太没面子了。
房间内正好有两张桌子,是以前宁悠觉得一个人练字很无聊,硬扯着冬儿练习时搬来的。笔墨等东西都放在旁边,也是两人份的,此刻正好够他们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