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定慈居,纵使已经提前知道两人分别受了罚,可是见到舒孟骏涂着药膏的后背和长宁包起来的双手还是心中一惊。
长宁两人见到舒孟驰,眼睛都是一亮,哗啦就围了过来,“二哥,你考完了?怎么样?感觉可好?”
“二哥,何时张榜?”
舒孟驰心里压着好多问题,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弟妹的话:“刚刚见过祖父,祖父说二甲应是可以,至于张榜,或许要20天,也或许半月,时间尚未确定。”
听到舒孟驰的回答,长宁眉眼弯弯道:“到时张榜,我和三哥去给你看榜。”
舒孟驰摸了摸长宁的发顶,温声道:“好,那你们可要快些好起来。”
说着拉过长宁的手,看着依然肿的高高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又看了一遍趴在榻上的舒孟骏,叹了口气:“你们呀……”
听到二哥的叹息,长宁默默的垂了头,低低道:“我和三哥都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让二哥辛苦考试回来还为我们担忧,是我们不对。”
舒孟驰看了看长宁,摸了摸她的发顶,问:“手可还疼?”
长宁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喃喃:“我这都不要紧,就是三哥后背都破了好多……”
舒孟驰看着她说这眼眶就红了起来,心里也跟着难受,却又不知说什么,沉默了半响才道:“待你好了,我带你去茶社听人说书。”
长宁鼓了鼓脸色,摇了摇头:“不去了,娘亲说得对,小娘子就应该有小娘子的样子,不能再像以前光想着出去玩儿了,我手好之后,要练针线了,娘亲说就算以后用不着,也不能像我以前那样马马虎虎,到时我给二哥做扇套。”
舒孟驰听着心疼,笑道:“不妨事,京都小娘子哪个不是天天在外逛街市、说书听曲的,阿桐以后想去便去,我和你三哥陪你一起,再把护卫带上,让娘亲放心就好了。”
长宁有些闷的小脸听着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半响后才轻轻点点头:“好。”
省试过去十天,京中依然一片繁华,茶楼酒肆、花街柳巷多了许多文人举生的影子,有人在酒色消磨中掩藏心中等待的忐忑,有人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放纵自己醉生梦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省试后十五天,贡院大门再次打开,出来十几个禁卫,在此已经等候了好些天的举生、僮仆见状纷纷涌上前去。
随着榜文一张一张贴出,有人欣喜若狂,有人泪洒当场,还有一些厮儿面带喜意的向着主家奔去。
“主君,主君……”一个厮儿一路狂奔,跑进了定国公府大门,兴奋地高喊着:“三郎君名列第二位!”
一声兴奋的唱报一路从定国公府门口传进国公府的主院前堂,陆汝风正在堂内焦躁的来回踱步,高坐在正中的老夫人不耐烦的连看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你莫要再转了!我眼睛都被你转晕了!”
陆汝风闻言干笑一声,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碗道:“儿子这不是焦心么……”
“有什么好焦心的!当初圣上授官时接下不就是了,非要跟着那些白门考这个,这要是没考上,哼,可成了满京都的笑话了!”老夫人不高兴的瞥了一眼面色平平的陆砚,冷哼道:“不过没考上,你也别担心,砥儿与圣上算是亲表兄,砚儿也是圣上的伴读,大不了到时让他们兄弟进宫求一求圣上,总是能有事情做得。”
秦氏听的恼怒,却与碍于是晚辈不好说什么,只能绷着脸假装自己是聋子。
陆砥听到老夫人的话,看向陆砚,笑道:“祖母说的是,圣上仁厚,还是讲情分的。”
陆砚稳坐如钟,神色淡然道:“多谢祖母、大哥挂心。”
陆砥被他这句话一堵,原本还想说些别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滕氏见状,连忙笑道:“这次下场的还有五郎君呢,总不能咱们国公府一个都中不了吧?我看还是先把爆竹、赏钱准备好,万一一会儿有人报唱,咱们岂不是措手不及。”
秦氏有些厌烦的看了眼滕氏,便将目光转到自己儿子身上,见儿子神色自如,不见半分紧张,便知应是胸有成竹。再看向陆五郎,只见他虽然面带笑容,但是那双手却紧张的交握着,便不屑的转开眼。
远远的传报声传进前堂,陆汝风猛地坐直了身子,紧接着,就见一直候在前堂外面的大管家,面带惊喜的奔了进来,激动的都有些磕巴:“主君,咱们家中了第二!第二啊!”
陆砚此时才微不可见的的松了口气,一直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来。
“第二?第二……哈哈哈哈,好!好!”陆汝风开心的大笑,连声说赏。
秦氏与其他人却都着急问道:“是谁中了第二?三郎君还是五郎君?”
老夫人也直挺挺的挺着腰板,急切的看着大管家,高声道:“快说,是哪个郎君中了第二?”
大管家脸上带着笑,吞咽了两口唾液,喜道:“是三郎君,三郎君名列省试第二!”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神色各异,秦氏先是一愣,随后笑开,眉眼中都带着骄傲和得意;老夫人与陆砥夫妇的笑则是瞬间僵在了脸上;一旁的陆五郎茫然片刻,才猛地拉住大管家问:“我呢?那我呢?”
大管家笑容收都收不起来,听到陆五郎的问话,张口结舌道:“或许五郎君的喜报还未来报……”
第三十一章
陆五郎闻言, 脸上便出现了一丝戾气,今日定国公府一共派出四个厮儿去看榜,除了他与陆砚的贴身僮仆以外, 还有陆汝风自己身边的人, 他座位临近门口,刚刚听得分明, 回来报唱的一个是陆砚身边的棋福,另外还有两人紧跟着在后, 除了自己的僮仆现在还未回来, 定国公府派出去的已是全部归来了。
想着他便握紧了拳头, 难不成这几人只看到了陆砚的名次便回来了吗?难不成在这些下人眼里只有陆砚是定国公府的郎君不成?
陆砚神色淡淡的环视一圈,目光从老夫人惊愕的脸上划过,清楚看到了陆砥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翳, 最后落在情绪明显焦躁的陆五郎身上,感觉到他突然的愤怒,陆砚眼睛微微眯了下,最后平静的移开视线。
陆汝风从刚刚笑声就未停下来过, 自南平开国,勋贵人家子弟大都承父荫混个散官或者投身军中,做个武将, 出身勋贵却考科举的少之又少,便是有也多是家中庶子,只为分家之后,求个出路。嫡子入考从未听闻, 更别说如他三儿这般,省试便名列第二,即使殿试失误,也妥妥在二甲以内,如此成绩,更是特例!
陆汝风笑着看向坐在一边神色淡淡的陆砚,只见满屋人中,唯有他笑容浅淡,并未欣喜若狂,也不曾沾沾自得,与自己如此高兴相比,到更是多了几分胸有成竹的从容,脸上笑意不觉更深,赞道:“砚儿,果真如他人所说,有你祖父遗风啊!”
陆砥看着父亲脸上收不住的笑意,又听他如此称赞陆砚,心下顿觉一沉,看了眼陆砚,慢慢呼出一口气,堆出一个笑:“恭喜三弟,三弟果真是文采出众!”
秦氏听到这话,心里冷哼一声,勋贵世家多是承武,这陆砥夸赞儿子文采出众不就是间接表露光有文采也不能继承定国公府的意思么!
秦氏撇了撇嘴,今天她心里高兴,不想和这些人计较,免得冲了她砚儿的喜气。
老夫人见陆汝风笑的合不拢嘴,又看秦氏洋洋自得的样子,胸口便有些堵,再看向陆砥,只见他面目低垂,看不清神色,老夫人只觉得有些心疼,便觉得儿子与儿媳这喜意太碍眼了些,凉凉的道:“只不过省试而已,真正名次不是还要看殿试么,现在莫要得意太过,万一殿试落了下来,让别人家笑我们轻狂。”
秦氏脸色当场就变了,喜气洋洋的日子,这个老夫人非要这样损人喜气吗?陆砚见母亲就要发作,笑了下,站起躬身行礼道:“是,祖母说的有理。”
老夫人一顿,原本还想再往外泼的凉水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半响后才道:“既然知道我有理,便莫要得意忘形!”
“孙儿聆听祖母教诲,必不敢忘。”陆砚形态恭敬,不见一丝不满。
老夫人见陆砚如此顺着她,心中更加不顺,这个孙儿向来如此,从不让她顺心!又看到陆汝风虽然收住了笑声,却依然满脸喜意的命人拿银锭子来预备一会儿报喜的礼金,顿觉不悦:“你个做父亲的,倒是比儿子还轻狂……五郎的喜报还未来,你便是开心也该收着些。”
陆汝风这时才将目光转向陆五郎,见他眉宇间几多低落,便温声劝慰:“小五莫急,许是再等等,喜报就来了。”
陆砥也笑着道:“五弟便是不如三弟,应也是榜上有名的。”
陆五郎原本微微舒展的眉头听到陆砥此话,瞬间再次布上了阴云。
秦氏眉头皱了皱,看向陆砚,却发现他仿佛全然不在意陆砥刚刚话里的机锋,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喝茶。
秦氏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只得这么一个孩儿,许是因为从小便入宫伴读,砚儿与家中兄妹之间的关系十分淡,以至于也就是比陌生人多了几分面熟而已,此时得知好消息时的兴奋慢慢散去,她便为他感到心疼,如此好事,家中真心为他高兴的除了自己也只剩了陆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