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清面色平静的看着孙女苍白的脸色,听到舒孟驰的话,沉默了片刻问道:“凌大娘子……驰郎,你觉得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舒孟驰看了眼祖父,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只能说是意外。”
舒晏清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如纸的孙女,眼里闪过一道寒光,驰郎说得对,不管那位凌大娘子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现如今他们只能认作意外!
舒修远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由心疼,低声道:“父亲,凌云霄是平帝元年的二甲头名……”
“我知道!”舒晏清冷声打断儿子的话,将长宁放在外面的小手放进被中,叹了口气道:“你既然知晓,便也知要如何做了……”
这里正说着话,门外前来传报,说是凌家大人带着夫人并一双子女前来拜见,带着好些东西在门外。门房的下人如此这样不好看,已经让人在门房暂等。
舒晏清听完没有作声,许久之后,才缓缓起身,“让李四将人请到前堂……静平与十一娘去见,将他们好好送出去,这件事暂且如此吧。”
“祖父!”舒孟骏猛地叫道:“难道阿桐的伤就白白受了吗?”
舒晏清看向他,对他招了招手,看着他目眦欲裂的样子,问:“你可有凌家兄妹蓄意伤害阿桐的证据?”
舒孟骏楞楞的看着祖父,说不出话来。
舒晏清继续问:“可有凌家兄妹要伤害阿桐的动机?”
舒孟骏拳头越捏越紧,却知道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舒晏清看着沉默的孙儿,缓缓道:“骏郎,若没有十足十的证据可以将人扳倒,事情只能罢了!今日这事,你动手在先,即使对方真是蓄意要害阿桐,也是你给了对方机会,你大了,我也不动家法,你去定慈居跪着吧,何时知道今日这事你错在哪里,又弄清为何我们要如此退让,再出来吧。”
“祖父……”舒孟驰想要替弟弟开脱,就被舒晏清打断。
“驰郎,如今年纪最大,今日这事,你也有管教弟妹不严之责,不过我不罚你,你自己反思吧。”舒晏清说完对两个孙儿的处罚,又看了看长宁,站起身,看着外面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闭了闭眼,低声道:“送走凌家兄妹,静平与十一娘去趟定国公府,代我亲自答谢执玉今日相救之恩。”
凌家人被舒家大管家李四请到前堂正厅,着人给几位到了茶水,李四施了一礼,笑道:“请凌大人、凌夫人、凌公子、凌娘子见谅,大夫尚未离开,所以老大人与郎君、夫人都在后院六娘子处,小的已着人禀报,主君一会儿便到。”
凌云霄闻言,连忙起身满面忧心:“不知舒小娘子现在情况如何?”
李四面露忧色,眼圈微红:“六娘子回家至今一直未醒,大夫也说不准究竟是何缘由……老大人因为此,也是忧心忡忡,神色憔悴。”
“是在下教子不严,让小犬惹出如此祸事,真恨不能打死方能解恨!”凌云霄恨恨说道。
李四只是叹气,虽神色难过,但依然礼数周到的招呼凌家几人。
舒修远与曲氏脚步匆匆步入正厅,还未来及抱歉迎接来迟,便被眼前“噗通”一声跪倒的人惊住了。
凌云霄指着跪在舒修远与曲氏脚下的凌飞翔兄妹,大义凛然道:“小犬无状,惹下如此祸事,今日将他们交于静平,任由你们处置!某绝无二话!”
舒修远恨得牙根痒,却面色大惊的慌忙将凌飞翔兄妹扶起,不停道:“平航兄这是作何?此事不过一场意外,只能怨小女命中有此一劫,与令郎、令嫒又有何关?快快起来……”
曲氏也红着眼圈,强忍着眼泪将凌飞燕扶起,语气哽咽道:“凌大人一片心,妾与外子都已知晓,只是今日这事,实在怨不得凌郎君与凌娘子,家中二儿回来已经事情前因后果说与家翁知晓,是三儿无状,家翁已经罚他跪在祖宗牌位前反思……只可怜我的女儿,此时还尚未清醒,凌夫人,你也莫要怨孩儿们了。”说着眼泪扑簌簌的落个不停,手中帕子很快便湿了大半。
凌云霄听到舒家对儿郎的处罚,不由便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凌飞翔便是一脚,责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如今惹出如此大祸,还不快跪下告罪!”
凌飞翔重重跪下,想到那位美貌的小娘子生死不知,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不停的对着舒修远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舒修远见状,只能示意李四并两个小厮将凌飞翔半拉半拽的扶起来,叹了口气道:“凌大人,事到如今,皆非你我所愿,你也莫要责怪孩子们了,我现在只求小女快快清醒,家父年纪大了,江南之时,小女常承欢膝下,这一病,家父也快病倒了……”
凌云霄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家时想过舒家即便不责难他们,也会像是那位二郎君一般冷待他们,却没想舒家的态度居然如此宽容大度,只是这字里行间带出的意思,却让他后背一阵又一阵的冒冷汗。只能长叹一声道:“舒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尽快康复,待回家我便让内人带着这一对不争气的东西去万云寺为舒小娘子祈福。”
舒修远连忙道:“不用不用,凌大人心意远心领了……只是现下小女尚在病中,实在是无心招待凌大人……”
凌云霄很快就接口道:“哎,是我们叨扰了,这件事就算静平不追究,某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定会给舒小娘子一个交代。”
舒修远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留,只收下了凌家带来的几样补品,其余东西全部请李四送还凌家,便客客气气的将凌家人送出了门。
凌夫人刚坐上马车便道:“我就说老爷太大惊小怪了,这件事本就不怨翔儿和燕娘……”
“你闭嘴!”凌云霄黑着一张脸,沉声道:“妇人之见!”
他靠在车壁上,半响后,翘了翘车壁,对车外随从道:“直接送大郎君和大娘子去万云寺,舒小娘子不康复,他们不得回来!”
凌夫人大惊,尖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舒家都说了不怨我家孩儿!你凭什么让翔儿他们兄妹去庙里!”
凌云霄沉着一张脸,目光冷冷的扫过凌夫人道:“我若不送他们去庙里,难道要等圣上发话让我惩罚他们吗?”
“怎么会?不过是意外罢了,圣上怎么会如此!”凌夫人不服气的叫道:“反正我不许你送我孩儿去庙里,若要如此,你便连我一起送去好了!”
凌大人眯了眯眼睛,不再理她,直接对车外的仆从道:“给我备马,送夫人与郎君、娘子一起!”说罢挣脱凌夫人想要撕扯的手,直接从车内跳下,冷眼看着两辆马车被送出城,低声骂了句:“无知村妇!”直到看不到马车踪影,才折身前往皇宫方向。
陆砚赶到别院时,陆老夫人已经收拾齐整等待许久,见他进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何这般晚,莫不是你娘巴不得我老死这里不回去?”
陆砚神色淡淡,向前行了礼才道:“是孙儿的错,让祖母久等了。”
陆老夫人看着他这幅冰火不进的样子,心中烦闷,气道:“我知晓你一直怨我当年用你换下了你大哥,所以对我也不亲近,可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祖母!”
“祖母言重了,孙儿心中并无怨愤。”陆砚面容平静,再次躬身深揖。
陆老夫人见他礼节挑不出错,话语又不逗趣,气闷在心里,便将手里的茶碗丢开道:“今日等乏了,明日再回吧!”
陆砚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应道:“是,那孙儿出去安排。”说罢便退了出去。
陆老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人已经从自己面前离开,一股气发不出来,只能狠狠道:“我就知道他是个记仇的!却也不想想当年太子形势艰难,砥儿是国公府嫡长子,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现如今,他不是因为伴于圣上身边,在京中也是独一份的,反倒还记得当年的事情不撒手,真正和他那个娘一样,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夫人越说越来气,直接案上的茶具全部扫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陆砚布置完重新进来,就看道老夫人这一举动,他神色未动,道:“回祖母,孙儿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早膳之后便从别院出发。”
陆老夫人只觉刚刚自己的举动尴尬,却又见他置若罔闻的样子心烦不已,还想找茬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使女拉了拉袖子,止住了。
见这个从小就不和自己亲近的孙子越发英气逼人,与过世的老国公越发神似,不由闷闷然,挥挥手让他出去。
陆砚也不多话,他知道祖母不喜他,也不碍祖母的眼,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老夫人,三郎君已经大了,你以后可莫要再如此这般冷言冷语了。”见陆砚走远,陆老夫人身边的何娘子使人将刚刚扫到地上的茶具收拾干净,又亲手奉了一盏茶给她,小心劝道:“我知晓三郎君与大郎君相比,不贴心,但眼见也是要娶亲的年纪了,您再这般,只怕祖孙越发离心了。”
陆老夫人接过茶盏,冷哼一声:“从未贴过心,又算的什么离心!若不是砥儿上差不得空闲,我还不稀罕他来接我呢,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