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神色黯了黯,柔声说,“王爷为母亲所做一切,足够子衿感恩戴德。”
“慕子衿。”崇睿咬牙,眼神森森。
子衿美眸微沉,温柔而又坚定的看向崇睿,凉声说道:“王爷不想欠我,我也不想欠王爷。”
听到子衿的话,崇睿气得一拳打在床柱上,狠狠的说,“随便你!”
言落,大步离去。
翌日,崇睿上朝,太医院院判阮成恩便呈上一封书信,说他之前听信了妄言,误会了太子,原来他的徒儿阮韵烟只是去采药的时候,摔伤了腿,后来被一个猎户救命。与那人相处有了感情,便私定终身,决定不回来了。
如此一说,太子奸污医女致死一事,便不成立。
听到阮成恩的话,崇智激动得双眼泛红,不顾在朝堂之上,公然指着阮成恩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匹夫,你贪慕权势,韵烟明明还是被太子奸杀的,你居然包庇太子,你这个老匹夫,我杀了你。”
崇智冲上去掐着阮成恩的脖子,恨不能掐死他。
崇睿上前制止了崇智,这才免于一场祸事。
阮成恩是个文官,医术虽然了得,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被崇智那般掐着脖子,跌坐在地上咳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太子得意的看着崇智,一双浑浊的眸子里,全是得意之色。
“崇智,你胡闹。这封信件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那医女的境况,福公公,你且去太医院拿些医女以前开的方子,让崇智自己找人比对结果。”
一番比对之后,果然那信件上的字迹,与太医院的药方上的字迹,确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虽有信件,可崇智哪里会信?
他素来任性,也不管能不能闹,非闹着要弄死太子,他笃定阮韵烟已然遇害,他明明见着她的尸体了,他明明……
太子见他态度坚决,唯恐崇智真的拿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当下将自己对平阳王府的调查结果呈现给皇帝。
结合崇睿的调查,两处掺杂在一起,崇智有心包庇平阳王府永康侯的嫡子李煜,纵容他圈地伤民一事,算是有了结果。
皇帝宠爱李妃,对李家所为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此事在朝堂上被揭穿,他若再包庇下去,只怕难堵悠悠之口。
当下,皇帝下旨。崇智罚俸一年,平阳王府虽世袭功勋,可永康侯教子无方,连降三级,削侯爵,罚俸三年,李煜草菅人命,刑牢狱五年。
崇智自身难保,自是没有机会再去纠缠阮韵烟一事。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崇睿不信医女一事空穴来风,可那凭空出来能迷惑阮成恩的信件,却是何意?
崇睿本能的怀疑子衿,她同样是医术了得,听闻医女一案,反应激烈,在皇后求助后,又能让太子全身而退……
不,不,不!
她若是医女,为何她肯放过太子?
这等大仇,她如何舍得放弃?
可她又是如何得知医女的事情,还知晓得如此详尽?
带着疑惑,崇睿回到王府之后,便直接去了清风阁。
崇睿去时,子衿正靠在躺椅上小憩。见崇睿到来,茴香正要行礼,却被崇睿阻拦。
“你先下去!”许是怕惊扰子衿,崇睿的声音很小,茴香虽不甘愿,可还是只能退下。
可崇睿刚一靠近,子衿便惊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崇睿,子衿吓得瞳孔骤然缩紧,双手本能的护住衣襟。
崇睿的手,放在子衿下颌处,尴尬的收也不是,继续也不能。
子衿欲起身给他行礼,见他手放在自己下颌,心里已然清楚,宫里的事情,一定还是解决了,而崇睿,是来问罪的。
子衿轻柔的拉起崇睿的手,将他的手放到茶盏里,待崇睿手指充分浸水之后,她才把他的手放到自己下颌处,凉声说,“王爷大可以检查仔细些,看我是不是戴了面具。”
被子衿揭穿,崇睿有些恼,眸色凉凉的看向子衿,“既然你知道我怀疑你,那你就该告诉我,你是如何说服拿到那医女的信件,让阮成恩相信太子的?”
“信件是子衿模仿的,王爷信么?”若说模仿,崇睿倒是信的,毕竟那奴儿死后,所有传给李妃的信,都是子衿模仿了奴儿笔迹伪造的。
“你如何得知医女笔迹?”可崇睿还是不信子衿。
子衿微笑,“王爷可以问问影卫,那晚跟王爷商议好后,子衿便请了影卫去阮家偷了阮韵烟的随笔,但我并不知是哪位帮的忙。”
听到子衿的话,崇睿便问,“可有此事?”
很快,暗处便有人回应,“是,王爷,信件是赤影前去盗取的。”
结果出来了,子衿是无辜的。
“这下,王爷该相信了吧?”子衿淡淡的说。言语中有显而易见的苦涩滋味。
这时,刚哲风风火火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金丝楠木方盒,见两人脸色皆不好看,刚哲干脆将那盒子让桌子上一丢,“咯,皇后的大礼。”
子衿与崇睿互看一眼,都没想到皇后居然那么快就兑现承诺。
“去把唐宝跟卢嬷嬷叫来!”崇睿心情也有些激动,看向那盒子的眼神有些古怪。
不多时,唐宝与卢嬷嬷也赶来,崇睿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令牌拿出来,交给他二人辨认,“这金书铁券可是真的?”
两人看过之后,神情皆激动万分的看向崇睿,不约而同的说,“王爷是如何得到这天下至宝的?”
对他们而言,保住崇睿一条命,便是这天下最好最好的东西。
崇睿不便说,只将那金书铁券仔细收好,便吩咐他们散了。
待所有人都走光以后,崇睿才开口,“本王又欠你一次。”
崇睿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不愿欠子衿恩情。因为他知道,子衿做的一切,他还不了。
“王爷,我说过,你不欠我,你将我与母亲照顾得如此好,就当我是你的谋士,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好一个各取所需。
虽然这是事实,可从慕子衿嘴里说出来,崇睿却是如此的不爱听。
“你倒是跟我分得清清楚楚,怎么,还想着回到赵由之怀抱?”那种想要拥有,却觉得没资格的嫉妒,将崇睿的理智烧成灰烬,说话也尖酸起来。
子衿哑然。
从来都是他要与子衿撇清关系,怎么到了子衿撇清,他却发起火来?
“怎么,你当真还想着赵由之?”
赵由之,这是子衿内心的禁区,是子衿的底线,是子衿不能触碰的地方。
“王爷这话说得未免好笑了些,我与赵由之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任何僭越的地方。王爷何必揪着我们不放,从头到尾,都是王爷要与子衿撇清关系,怎么到了最后,都成我的不对?”
子衿字字珠玑的怒视崇睿,心竟越来越凉。
“你……”崇睿第一次被子衿说到无言以对。
他气子衿,更气自己。
在子衿桀骜的眼神注视下,他气得拂袖而去。
自从那次争吵之后,两人数月没见。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子衿却从未见过崇睿,她闲来无事,便每日去母亲那里坐坐,偶尔在街上偶遇赵由之,也不过点头错身而过。
倒是不知被崇睿送到何处去的撕狼,忽然回来了。
它一回府,便腻在子衿身边,未曾离开半步。
七夕那日,茴香囔着要去逛庙会,子衿本不愿跟着,可禁不住茴香撒娇,便兴致缺缺的领着撕狼,跟着茴香一起去了庙会。
几人刚离开,崇睿跟刚哲便骑着骏马回府。
见子衿清减了许多,崇睿的眸色紧了紧,冷冷的说,“她这是要去哪处?”
平日里,子衿去了哪里,他本不会过分在意,可今日是七夕,想到这日子,崇睿便不淡定了。
门房恭恭敬敬的替崇睿牵马,躬身回答道:“今日七夕,想来是去逛庙会吧!”
崇睿闻言,未曾表态,踱步跨过门槛,往府内走去。
可刚走了没几步,他又快速的折了回来,朝着子衿的方向追了出去。
京都的夜市很是繁华,各种小吃杂耍胭脂水粉小玩意,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撕狼一路威风凌凌,路人见它体型硕大,皆不敢靠近子衿,纷纷避让。
一路上,茴香最是开心,子衿便笑看她笑闹,曾几何时,她也如茴香这般无忧。可不过一年光景,她的心境已然如此苍凉。
相隔甚远,崇睿便在人群中寻见子衿身影,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热闹的环境中,崇睿竟能感觉子衿的孤寂。
与周遭那些盛装打扮的女子不同,子衿站在其中,若空谷幽兰般淡雅。
不记得何时起,子衿头上的白玉簪子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只简单的木簪,不知为何,见子衿取下那白玉簪,崇睿竟觉得畅快。
只是她堂堂王妃,却用支木簪,实在有碍观止。
子衿与茴香专走人多热闹处,不一会儿便钻到人群中,没了影儿。
崇睿再见她时,却是在灯会里,茴香拉着她的手撒娇,央求她去猜谜。
“小姐,以往你最厉害的便是猜灯谜,今日何故不想猜呢?”茴香拉着子衿的手,小嘴儿撅得高高的,神情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