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乾元大陆上的人来说,单她是女人这一点,便已经比许多男人都还要站得更高了,是以在见到一个与印象当中的模样不同的男人,聂诃会感到惊讶是再寻常不过的。
然而,分明聂诃一个字都没有说,顾临安却像是能够读懂她的心思一样,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那儿,为官的持家的,都是男人。”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女人多在家中相夫教子,极少有抛头露面的,孩子也跟男人姓。”
虽然一早就听说了御朝的事情,可这会儿听到顾临安这么说,聂诃还是有点惊讶。她盯着顾临安看了好半晌,才像是无法理解一样,开口问道:“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怎么能确定是自己的?”
不是她想太多,要知道,便是在乾元大陆上,与外人偷-情的男人还屡见不鲜呢,难不成天启大陆上的女人,就真的那么乖觉,从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顾临安:……
这真是个好问题,他得回去问一问御朝的其他男人。
看到顾临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被噎住的神色,厉南烛的嘴角一翘,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问题,就是她都没有想过,毕竟以这边的观念来看,只要能确定孩子是女人自己的就是了,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是什么太过需要在意的事情。
对上顾临安笑盈盈地看过来的视线,厉南烛干咳了一声,掩下唇边的笑意,作出一副正经的模样,看向一旁都能聂诃:“你和那个人——我是说,山洞里留下字迹的另一个人,是怎么相识的?”
尽管她确实有故意转移话题的意思,但她也确实对此有些好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那个山洞里留下那些东西的人,也算是在他们落难时帮了他们一把,对其产生探究的欲-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听到厉南烛的问题,顾临安也将视线转到了聂诃的身上,显然对这一点同样十分感兴趣。
对上两人的目光,聂诃愣了愣,沉默了下来。倒不是她想隐瞒——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不过,她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而已。
“那应该算是一次巧合吧,”思索了好一会儿,聂诃终于开口说道,“大概就和你们误入那个地方一样。”
当初老将军带着她连夜从聂城逃离的途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那时候还不是政帝的厉家皇帝,征战天下的征程正到了紧要关头,已经被收拢为周朝领地的地方,自然很是太平,可其他地方,却是无比混乱,盗匪横行,人命如猪狗草芥,便是说一句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那会儿老将军还没能像如今这样,聚集到这么多齐国曾经的士兵,身边只有一个愿以性命相托的统领,在遇上人数众多的匪徒时,自然力有不逮,无法将可以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聂诃护得周全。
在这样的情况下,受了伤的聂诃与另外两人失散,就算不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分明是险些丧命的事情,可聂诃说起来的时候,眼中却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仿佛在回忆一件让自己无比怀念的事情一样。
当时自己是如何发现那个极其隐蔽的洞穴的,聂诃有些不记得了,但在见到其中的清水与药物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希望,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在那一瞬间,聂诃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还是珍惜自己这条命的,哪怕已经没有了能够容身的地方,哪怕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如何,哪怕知晓等着自己的可能会是什么,她也依旧是……想要活下去的。
“你看,”听到这里,厉南烛突然笑着朝她指了指,“现在其实同样如此。”
这世上大多数人,无论之前的死志多么强烈,在真的劫后余生的时候,心中却只会生出庆幸的情绪来。对于生的渴念,从一出生开始,就深深地刻入了人的骨血当中,难以抹除。
聂诃闻言沉默了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时以为,那是一个猎户在外出狩猎时暂时的居所。”
那个地方,确实十分适合躲避山中的野兽,而其中摆放着的许多东西,都似乎在昭显主人猎户的身份。要知道,那时候,洞穴当中还放着处理好的兽皮,质地干燥柔软,若是拿去镇上,能够卖不少的银两。
——当时?
听到聂诃的用词,厉南烛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出声。
有些东西,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无需点破,又没什么好处拿。
“多亏了那山洞里的那些东西,”没有察觉到厉南烛的神情,聂诃再次开口,“我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她在那里面待了三天,恢复了行动能力,便准备离开了。
“但是,用了别人那么多的东西,我总不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吧?”对于寻常的人家来说,置办那些东西,可需要花费不少的银钱。白白拿别人的东西这种事,聂诃做不出来。
纵然她原本是齐国的皇家之人,从未缺少过衣食,但那会儿她可是在逃命,身上连一文银子都没有,最后找遍了全身,只能将自己身上那唯一还值点钱的匕首给留了下来。
许是绝处逢生的经历,让她对留下了这些东西的人很是感激,是以在将匕首放在显眼之处后,她想了想,又用匕首在一旁刻下了“多谢”两个字。
说到这里,聂诃突然就笑了起来。
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让她和另外一个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置于膝上的手指动了动,顾临安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浮现出些许思索的神色。
他与厉南烛进入山洞的时候是夜里,火堆又离那面石壁较远,光线并不是很明亮,是以他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那面石壁上的内容,一些边角之处,并没有看清,想来那时候聂诃应该没有将那两个字,刻在太过明显的地方。
在伤势恢复了一些之后,聂诃当然不可能继续待在那个地方,就算她没有复国之心,也不可能丢下救了自己的老将军与统领不管,好在那两人虽然在苦战中受了不轻的伤,那位统领甚至丢掉了一条手臂,但好歹人都还活着。
后来,几经辗转,已经搜罗到了不少旧时部下的老将军,竟带着聂诃在这附近安顿了下来,聂诃也想起了当年救了自己一命的不知名的人,寻了机会,又去那儿走了一趟,却没有想到,在自己刻下的那两个字的上面,多出了一行字。
“不必客气。”
其实现在回头想一想,对方的举动也着实够有意思的。要知道,对方可不知道她会再回那里一趟,也不可能知道她会看到对方刻下的那几个字。
大概是被对方的行为给逗乐了,也可能只是当时聂诃的心情确实好,她在那两行字前边站了一会儿,就拿起了依旧放在洞穴内的匕首,在那上面又刻下了一行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貌似感冒了,总咳嗽,蓝瘦香菇。
谢谢总有女配想逆袭的雷和小南瓜的长评,么么哒~
☆、第81章
“你写的什么?”完全没有预料到那两个人是这样“相识”的, 厉南烛忍不住问道。
这个世上的事情,果然比那些话本当中编造的故事, 还要有趣得多。
“咳……”提起这个,聂诃似乎有些尴尬, 她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不是什么特别的话。”
而且还显得有些蠢, 她都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到底想的什么, 才会留下那样的言语。
聂诃的表现让厉南烛眼中的兴味更浓, 她的眼角弯了弯,没有继续追问:“然后你们一来一回的,就这样熟悉了?”
反正那山洞又不会自个儿长脚跑了, 真要想知道的话, 自个儿往那里走一遭也就是了, 没必要非缠着人把话给说明白。
“没错,”聂诃点了点头, “我们就是这样熟悉起来的。”
事后想来,这件事, 真的是无比巧合与奇妙,就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会让事情这样发展似的, 给人以一种命定之感。
两个从未谋面的人,就通过那样一种闻所未闻的方式,对彼此之间的了解越来越盛, 就连感情,都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地变了味道。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你们都从来没有和对方见过一面?”歪了歪脑袋,厉南烛突然开口问道。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正常来讲,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超过了某个界限的时候,必然会生出想要与对方更进一步地接触的想法,两个从未见面的人,难道真的就不想改变这个现状吗?就算所有的心情都能够通过在石壁上留下的语句传达,她们也该会生出面对面地交流的念头来才是。
听到厉南烛的问题,聂诃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她们不仅没有生出见面的想法来过,甚至还都刻意避开了可能会与对方碰面的时机,确保两人不会因为意外而迎面撞上。
聂诃这么做,是因为明白自己的身份特殊,若是真的暴露,可能会给对方,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将关系止步于此,永远只以那种触不见碰不着的方式交流,但是……对方为什么也会有同样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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