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在原地左走右走,想要出去看看,又怕外面还有流民。
我刚吃完干粮,还吃撑地打了一个饱嗝,阿娘忽然回头看向我道:“媚烟,四人当中你最聪明,也最有大局观,我派几个丫鬟给你,你出去看看如何?”
我立刻摇头:“阿娘,媚烟怕死,媚烟不出去……”
阿娘严肃道:“可是不出去看看,又怎么知道是否有流民向我们接近,我们又怎么知道要不要换个场合躲呢,这边是一定要派一个人出去的。”
“秋月太小,夏竹身子不便,春花反应没有你机灵,容易坏事,我遇到紧急情况得带着你们逃跑,也不能出去,思来则去,我就想到你了。”
阿娘说的句句在理,看着我的目光也很真挚,可我就是不愿意。
我凭什么要给她们当探路先锋,当危险探测器?
我身子颤抖着,啜泣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绝对不行的!”
夏竹这时劝慰我:“媚烟,明家让夏侯冽派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给我,我把她们给你,你就出去瞄一圈,看见情形不对赶紧回来。”
一到危急时刻,关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人就会变得十分自私,不管是阿娘,还是夏竹其他姐妹。
我是不想出去的,我是真的不想出去的……可阿娘直接拉着我的手,把我一步步地拖了出去。
她边拉扯着我,边义正言辞地说:“媚烟,你只是出去看看就好了,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阿娘好带着你们躲去别处地方,如果没事,一切都好。”
我看见她眸中某种不知名的寒光,抗拒着不出去:“阿娘,媚烟很胆小的,媚烟不行的……”
“砰!”门被打了开来,我被阿娘甩了出去,紧接着,好几个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也跟了出来。
我想要进去,阿娘却守在门口里不断把我往外推,见人都齐了,她什么也不说,“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我的心陡然泛起了一股寒意,明明今日难得晴天,但身子还是冷的厉害,骨头好像又开始痒了起来,真难受,好想不顾一切地挠……
六个丫鬟看向我,我裹了裹身上的袄子,扯了扯嘴角道:“跟我来吧。”
我们一行人从冷心楼的后门出去,我打算悄悄地绕到了正门,只在正门处瞄一眼,见没人就赶紧回来。
没想经过一处偏僻的角落时,其中一个丫鬟忽然从后面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准着我!
我眼里瞳孔一缩,声音都来不及喊,眼看这个丫鬟的匕首就要戳中了我,夏竹给我的丫鬟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石头打在了拿着匕首的丫鬟手上。
“叮叮叮!”匕首被甩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我脚不远处,我抖索着弯下身子将匕首给捡起来。
抬头一看,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已经打在一起了。
夏竹说过,她有几个会武功的丫鬟,是明王府派来保护她的,那么阿娘呢,阿娘的丫鬟为什么会武功,阿娘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丫鬟还要拿着匕首杀死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用力捏着匕首紧紧地盯着她们,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阿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知不知道丫鬟要杀我这件事,还是这件事本就在她的预谋当中……
忽然,前面那群人决出了胜负。最后活下来的丫鬟是阿娘的人,她一脸寒意地盯着我,我身体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跑!
面对这种会武功的人,我是打不过她们的!
跑,拼命地跑,跑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我跑的肺部都升起了一片火辣辣的疼,但我不敢停下来,每当我精疲力竭时,往后一瞄,就看见那位丫鬟还穷追不舍。
我不能死,我如此艰难地活下来,如果这样死去,实在不甘!
凭着心中这股不甘的意念,我爆发出超常的耐力。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群流民,我眼睛一亮,用番邦语大喊道:“快救我。快!我不是越过人,我是番邦人,我是卧底!”
那些流民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向我跑来,几个流民跟后面的丫鬟打了起来,才把丫鬟给弄死了。
其中一位类似老大的流民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用番邦语说道:“你是谁,怎么身上穿着的是越人的装扮,后面那个丫鬟为什么要杀你。”
我同样用番邦语回道:“我从小是番邦人,被拐子卖到了越国来,被这里的人收养当了一名丫鬟,近年来这边过来了很多番邦人,我认出这是我小时候的家乡话……”
“……我想要出来通知你们,冷心楼那边有埋伏,让你们不要去,结果被阿娘察觉到我的反常,她派出了一名丫鬟来追杀我。”
生死危机之下,我迅速编出了一套谎言。
其中一位流民感动地看着我,泪光闪烁。说好久都没看见我这种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来通知的朋友了。
那位流民老大听着我编出的悲惨身世,也不由叹了口气,气愤道:“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下场,越国完全不把我们当做它的子民看,让我们忍受着讥讽,忍受着寒冷!”
“看着身边一个个朋友因为寒冷而死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加入了大番会,加入了这场起义中!”
他悲愤激昂地说道,立刻让其他几位流民仰慕地看着,我也装作一副星星眼的目光看向他。
最后,他们几位流民讨论了下,决定把我带回大本营中。
走出去时,我特意跟他们解释一番怕被其他朋友误会,得去换身衣服,他们纷纷表示理解。
我在路上扒掉了一具死尸的衣服,随意走进了一处角落,快速换上一身脏兮兮的男装,还束起了发伪装成一个男人。
因我脸上还有着干涸的鲜血,衬得整个人都狠戾恐怖,冷起一张脸还算有点气势。
就这样,我走出了虞美人,躲避着官府,一路顺利地混进了流民所谓的大本营。
所谓的大本营是一间宽阔的酒肆,里面走动着形形色色的流民,大部分如我这般衣衫褴褛,也有小部分是穿着锦袍袄子。
我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那群穿着锦袍的人,有好几个我都认识,就是之前我在虞美人里偷听到他们要刺杀夏侯冽的那群番邦人!
我心一凛,意识到这次流民暴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带着我的流民把我带到了一个穿着锦袍的番邦人面前,用番邦语来给我引荐,还说了一遍我那悲惨的身世——即使被卖到了越国,但心里仍是念念不忘着番邦。
穿着锦袍的番邦人对我非常满意,边听他们诉说边忍不住点了点头。
忽然,一个人插嘴道:“你说他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流民们把目光看向我,我心悄悄提了起来。点了点头,用番邦语粗着气回道:“我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这个问话的人我认识,就是谋划着要刺杀夏侯冽的其中一个番邦人。
他看着我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虞美人里的媚烟小姐?”
我心中一愣,面上点头道:“媚烟小姐在虞美人里颇为出名,没有人不认识她。”
番邦人点头,很赞同我说的话,道:“没错,她是我见过最识趣的越国人,我对她的伺候很满意,下次你如果见到,记得叫周围朋友不要伤害她,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婢女。”
我立刻点头严肃道:“这位朋友,我明白!”
口头上的身份混过去了,一位头目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关押着一些流民和衣着华贵的越国人。
头目道:“这些朋友都是想要加入我们大番会的,等一会儿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了,大番会举手欢迎你们!”
我没等多久,就有流民带我们去到另一处地方,那是酒肆专门用来存放酒的地室,很宽阔,酒味飘香浓重。
抬头一看,我脚步一顿,发现不远处绑了五个人,那五个人都是晋州有名望的官员,其中一位比猪还胖的周大人也赫然在内!
他们嘴上被捂着的白布,双手被绑在凳子后面,双腿被捆的结结实实,动也动不了。
看见我们,他们“唔唔唔”地叫个不停,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是在说:救我们出去!
流民们给我们每人一把尖锐的铁剑,要求要加入大番会,就必须在这些官员上砍一刀以表忠心。
此话一出,当即有些人抖索着腿说要离开,我懂得他们的害怕,因为我也是害怕着的,拿着铁剑的手都有些抖。
那些人可是晋州的有名的大官啊,一刀子下去,要是官员不死,以后就会是他们死!
那些说要离开的人,流民们让他们站出来,说会放他们离开,结果当他们全都站出来后,迎接的却是一把锐利的铁剑!
要离开的人全都被流民冷漠地杀死了,其中有一个人流民就死在我面前,他脖子上的伤口喷出的血全都溅到我脸上,那么温热,那么的血腥……
一位流民阴森道:“现在,还有想要离开的人吗?”
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