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看着花海,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时,面上又尽是甘之如饴的微笑。
“我和我的夫君约定过,上了奈何桥,一定不能喝孟婆汤,要在这里等着他来。”
男子望她半晌,声音有些涩然。
“你可知道,他还有六十多年阳寿。”
林棠怔了怔,却又笑了,他果然守信,按她的遗愿,长命百岁的活下去了,她很满足,伸了个懒腰,眯眼道。
“那我便等六十年好了,横竖这片花海如此妙曼,还有你可以陪我聊天,想必不会无趣。”
她在花丛中坐下,揽过一朵彼岸花,闻着那清冷幽香,笑道。
“对了,我叫林棠,你叫什么?”
男子也在她身边坐下,他的眼睛如同结了冰的墨玉,望进她的瞳孔中。
“印墨寒。”
林棠浑身电打般一颤,这个名字好像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天灵盖,撕裂她的灵魂,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她强笑了一下,岔开话题企图冲散这个名字带给她的震撼。
“你也是鬼吗?怎么浑身这样清爽?那些鬼差凶得很,蛮横霸道之处,比人间的衙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我看他们对你却有几分忌惮。”
印墨寒摇头笑了一下。
“我是魅,一只死了四百年的魅。”
林棠感到背脊一凉,舌头有些打结。
“什么是魅?”
印墨寒淡淡道。
“不愿转世投胎的鬼,流连于三途川,吸取了太多阴寒之气,久而久之,便化作了魅。”
林棠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愿转世?比起这里森冷苍凉,重返人间难道不好吗?”
说罢,她看着印墨寒含笑的眼神,想起方才的豪言壮语,忍不住脸色一红。
“你在等你的夫君,我也在等我的妻子。”
“四百年了,你还没等到你的妻子?”
印墨寒折下一株彼岸花,缓缓插@在林棠鬓间,长长的花蕊随风摇曳,他的声音轻柔地像风一样。
“不,等到了,我已经是第五次看着她从奈何桥上走过。”
林棠愣愣看着他,本能觉得应该避开,但她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
印墨寒垂眸。
“因为我们缘分断了,纵使重生转世,她也不会再与我相认,与其两两相忘,不如在这里等着,每隔几十年,便能看她一眼,这样也不错。”
林棠沉默许久,印墨寒的手指擦过她眼角,他看着指尖的晶莹,低声道。
“为什么流泪?”
林棠后知后觉地抹了把眼睛,也十分惊诧。
“我、我不知道。”
印墨寒一笑,起身道。
“走吧!我们到桥上去,这里阴寒之气太重,你不该待得太久。”
林棠点点头,她总觉得,这个叫印墨寒的男子,眼神中有一种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她只要与他视线相撞,心中便有一股无由来的悲戚涌上。
但她还来不及深究,便失去了知觉,转身的时候,印墨寒的手轻轻略过她的后颈,林棠便软倒在印墨寒怀中。
印墨寒注视她的面容许久,终于小心翼翼地俯身,在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对不起,酥儿,虽然我很希望你能留下,让我再多看看你,抱抱你,哪怕……一天也好,可是,如你所说,这里太过苍凉,你不能久留,错过了离开的时辰,你便会变成和我一样永世不得超生的孤魂……”
他抱着她走过奈何桥,孟婆已经端着一碗汤等在那里,印墨寒缓缓将怀中的人放下,眸中终于涌现出悲戚,他再次将林棠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许久,直到孟婆苍老的声音响起。
“快要来不及了。”
印墨寒点点头,将她交给孟婆,看着那琥珀色的汤水一点点灌入她唇中,他凄然笑道。
“去吧!酥儿,横竖你和玄洛,已结下永世之缘,即便不等,他也终究会与你相见的。”
他正欲转身,林棠突然睁开眼睛,她似发疯般推开孟婆,汤碗砸在桥上。
“我想起来了!印墨寒!我想起来了!我是阮酥!我是阮酥啊!”
她泪如泉涌,拼命向他伸出手,却被铁索绕住脖颈。
“生魂林棠,时辰已到,跨过奈何桥,淌过这滚滚红尘,到司命阁中,便意味着重新开始!”
她只觉喝下的孟婆汤在她胃里翻涌,意识渐渐开始涣散,越用力去想,印墨寒的笑脸反而越发模糊……
望着消失在彼岸花海尽头身影,孟婆拾起地上的空碗,对印墨寒道。
“你这又是何苦?”
印墨寒捡起桥上掉落的那朵彼岸花,花瓣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的余香,喃喃道。
“我们终有相见之日,不过是……等上几十年罢了。”
七十年后,雍王妃寿终正寝,她儿孙满堂,最后在雍王怀中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被带到地府时,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唇角犹自带着微笑,刚欲走过三途川,她却不由停下脚步,奈何桥上,只见一名蓝裳的男子负手而立,转身对她遥遥一笑。
“你来了。”
雍王妃看着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奇怪,我为什么……会流泪?”
385 番外二 却道那年,香栀如蜜
阮酥记得初嫁进印家的时候,小小的院落,白墙青瓦,阳光照着小池塘,如碎金洒在水面上,一切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彼时印墨寒刚中状元,初入仕途,不过才是正五品的大理寺推丞,俸禄虽也算优越,但比起身家丰厚的同僚,仍是清贫,各路人脉打点开销亦不小,阮酥咬着笔杆算了算,一个月后,便将印墨寒雇来伺候她的下人全部辞退。
十九岁的阮酥,还正天真烂漫,并且骨子里透着股热忱干劲,她梦想着成为印墨寒的贤内助,一位勤俭持家的典范,对此印墨寒很无奈。
“酥儿,其实真的……不必如此。”
阮酥却乐在其中,她兴奋地拿出一个木匣,将银子整整齐齐码在印墨寒面前。
“你看,我已经攒下这么多,等到岁末,我们就能把娘接到京城来过年了,你可喜欢?”
印墨寒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头辗转吻她的唇。
遣散下人的第二日,天还未亮,印墨寒睡梦中习惯性地想要揽过阮酥,身侧却空空如也,他霎时惊醒,透过窗户却见小厨房似有光亮,连忙起身穿衣疾步过去,阮酥正系着一条围裙,在里头忙碌,听见印墨寒进来,转身笑得十分灿烂。
“咦?怎么醒得这样早?你等等啊!朝食马上就好!”
印墨寒见她白皙的脸蛋上东脏一块,西黑一点,心中不由好笑,阮酥在阮府时虽然过得不好,但也从未做过什么活计,想必生个火,就耗费了她不少时间。
印墨寒目光扫过灶台上那一片狼藉,微笑挽起袖子。
“我来帮你。”
阮酥将他推到桌边坐下,塞了本书在他手中,红着脸执拗地道。
“我不要你帮!你不是说君子远庖厨?我虽然还不太熟练,但慢慢学总能做好!你就在这看书,不许插手!”
印墨寒只得老实坐着,双眼却越过书本追随着阮酥的背影,只见她将斗大的一勺盐洒进锅中,不由悚然,趁她转身时,赶紧起身舀了一瓢水加进去。阮酥蹲身去择菜时,小灶台上的煎鸡蛋隐隐飘出一股焦糊味,印墨寒连忙绕过去拿起锅铲给煎蛋翻了个身,待她走过来时又坐好做聚精会神阅读状,如此反复,待阮酥的朝食上桌时,印墨寒才抬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阮酥忐忑地喝了口粥,整张脸刹那便明媚了。
“味道还不错,你快尝尝,没想到我第一次下厨就做得那么好了!”
印墨寒见她双眼闪亮,兴奋地看着自己,好似一只摇着尾巴邀功的小狗,不由露出宠溺微笑,低头尝了口基本是自己煮出来的粥,揉着她的脑袋认真道。
“嗯,真好吃,酥儿果然颇有天份,娶到你这般贤惠的夫人,真是印某几世修来的福分。”
阮酥开心地笑了。
“你若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傍晚印墨寒下朝,见阮酥卷起裤管,正拿着小锄头在院子里捣腾什么,生怕她磕了腿,连朝服都没换便赶紧走过去。
“酥儿在做什么?”
阮酥见他回来,高兴地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面前刚入土的那棵植物。
“你不是喜欢栀子花吗?那你可见过红色的栀子花?”
印墨寒有些反应不能。
“难道栀子花还有红色吗?”
阮酥认真地点头。
“今日我到集市上买菜,有个东篱来的商人就带了几盆来卖,说是非常珍稀的东篱品种,其中有一盆已经开放,真是是红色,你说是不是很稀奇?”
印墨寒看着那青绿的枝叶,目光充满了怀疑,却还是肯定地道。
“果真很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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