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原来是大小姐。是印某失礼了。”
“不巧。是大小姐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不待阮酥回答。知秋已笑嘻嘻地红着脸回答。印墨寒闻言更加错愕。只楞在当口简直不知道如何反应。
特意……等他?
阮酥不悦地看了知秋一眼。吩咐她和冬桃去另一边守着。
“没错。是我特意在这里等印公子的。公子的神情。是不想见到我?”
娇柔的脸盘带着一丝狡黠。印墨寒心一突。忽然没了直视她的勇气。
“非也。不过是……”
满腹经纶无处使。百无一用是书生。
印墨寒张口结舌。等阮酥真正在眼前时。这才发现自己笨口拙舌。既失却了往常的镇定自若。就连之前想一吐而快的苦闷心事。也因佳人在场。不忍白白蹉跎大好时光。
阮酥轻轻一笑。
“时间紧急。那我便长话短说。不知道印公子可愿参加会试?”
印墨寒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见少女面上并无玩笑。于是也正色道。
“自是求之不得。只是现下已过报考时期……”
“这就不劳公子操心了。”阮酥的视线淡淡划过印墨寒的五官。“不过事成之后。还烦请公子带我去一趟父亲的书房。”
阮风亭的书房是阮府禁地。平素除了阮风亭、阮琦、几个器重的门生。以及他的长随食客外。一律不准任何人入内。印墨寒不知阮酥有什么打算。然而对上那张脸。那拒绝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如此。我便当公子答应了。”
阮酥笑着别过印墨寒。临走时又带了一句。
“阮酥先预祝公子一帆风顺。会试夺魁!”
会试前二日。京城中突然广为流传一个消息。说地痞王二忽然被人暴打成疾。险些致命。疲于奔命间当街拦下九卿玄洛的轿子。
此人一口咬定自己被阮相的大公子阮琦所伤。更大口嚷嚷自己与丞相府的二小姐私定了终生。张口便道什么阮府始乱终弃。不得善终云云。
玄洛当即让人缉拿了此人。随后亲自前往阮府。言明事情始末。阮风亭不敢大意。把阮琦等人叫到身边。
“信口雌黄!只恨那时没有拿下他的命!”
阮琦虽然无赖。然而事关亲妹妹的声誉。当下也气得目眦欲裂。
“九卿大人、父亲。此事蹊跷。这王二便是那日阻了二妹妹的马车削银子的闲汉。儿子也是不忿。事后差人教训了他一顿。哪知居然是个嘴巴不干净的!”
阮风亭恨铁不成钢。
“糊涂。这个节骨眼上让你惹事!做事也不分轻重!银子被敲了也便罢了!你妹妹的名声也要被你毁了!”
想到朝中和自己不对付的言官若是揪着这事为难自己。阮风亭便头疼。若非玄洛在场。恨不得猛踢阮琦几脚出气。
“贤侄。这事……”
“伯父放心。一切交由我处理。只不过还有一事……”
言罢。他随意瞥了一下左右。阮风亭心领神会。当下屏退众人。等屋中只剩下他二人时。玄洛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紫色的奏折。
阮风亭不由眼皮直跳。
这个紫色是言官的专属颜色。见玄洛没有开口。自己也不敢暗自揣测。
“贤侄。这是……”
玄洛也不卖弄。当下把奏折递给他。阮风亭打开一看。立时气得七窍生烟。
是右相白展手下的言官的一封弹劾状。内容写的是他联通会试考官。提前泄题。同时扶持自己的废材儿子阮琦。奏折里更是提起柳州才子印墨寒。描述此人便是阮风亭为阮琦所请的枪手。
这些言官最善捕风捉影。三分真硬是写得十有八九;平素又得嘉靖帝偏袒。一个个胆大包天。
阮风亭再也忍不住。当着玄洛的面便摔了奏折。负手在书房内窜步。
玄洛笑着把它从地上捡起。也不催促阮风亭。只静静品着阮府的茶水。不得不说。这阮风亭也不小气。这极品雀舌。去年嘉靖帝给诸位重臣不过一人赏赐了三十两。阮府的倒是每次都拿来招待自己了。
阮风亭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朝玄洛拱手。
“多谢贤侄提点。眼下……”
既然人家卖他这个人情。怕是已经有了对策。阮风亭干脆按兵不动。以免开罪对方。
“今日小侄便是因这封弹劾状来府上寻伯父。可巧又碰上闲人拦轿。”
虽只是平铺直叙。然而阮风亭已听得额头青筋突突鼓起。若是自己处理不妥当。难保别的言官们再拿阮琦打人之事渲染。到时候别说儿子的仕途。便是阮絮的前途也没有了!
“贤侄。那怎么办?”
阮风亭心中已有了计较。然则还是心有不甘。
玄洛也不点破。当即放下茶盏。
“事已至此。不如伯父与小侄就此事各写一字?”
素指蘸过茶水。眨眼间。一个漂亮的草体“印”便豁然桌上;而一杯相对。阮风亭笔触虽然犹疑。然则楷体的“印”字正端端正正落下最后一笔。
玄洛大笑。
“看来伯父与小侄想到一处了!”
无视阮风亭面上复杂。玄洛起身。
“只要印墨寒参加会试。奏折中的一切便不攻自破;而另一边。还请阮二小姐低调行事。狱中那人小侄自会处理。”
虽然道理再明白不过。阮风亭还是千般不愿。“不过默寒已经错过了会试的报名。如今尚且只剩一日时间……”
“这便交由小侄来办。等会试张榜。阮府一门两中。侄儿先向伯父道喜了。”
闻言。阮风亭总算心情舒缓。印墨寒再能干。也是出自阮府。不怕他不听自己的话;而儿子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比起成为众矢之的。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半晌才叹道。
“也只能如此了。”
会试当日。印墨寒出乎意料以玄洛特荐的身份出现在考场。念及阮酥与玄洛的关系。印墨寒分外感慨。自己越发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而阮絮那边。虽然地痞王二被玄洛收押。却丝毫没有影响流言的传播。坊间不由传说阮府二小姐在寒山寺苦修时便与这王二勾搭。各种版本说得有鼻子有眼。似乎把王二本人那日渲染的上门找阮风亭当女婿的事坐实一般。
阮絮为回府装病本就饿了几日。现下听到这些消息。再加上近来又被张妈妈盯得百般不自在。假病便成了真病。
阮琦第二场下试回来。一路听人议论。他本就沉不住气的。当下经不住狐朋狗友挑唆。便命人把街上几个碎嘴的路人抓起来打了一顿。不想反被数人围攻。最终被抬着回了阮府。
阮风亭气得倒仰。连骂蠢货。只令人连夜请了大夫。扬言就是阮琦死在会试考场。也要他势必参加完第三场考试。
如此乌烟瘴气过了几日。以阮风亭为首等主子心情乌沉沉的。众府人自然大气不敢出;还好曹姨娘在会试结束第三日平安诞下一个小公子。这才让府中多出一丝鲜活颜色。
从曹姨娘屋中送过贺礼出来。阮酥避开知秋吩咐冬桃。
“你去和印公子说一声。让他尽快安排答应我的事。”
冬桃称是退下。
过了两日。阮风亭发现自己的奏折少了。不见的还是那朱色封皮的!当即大怒。下人来报。几日前曾看见印墨寒携一人鬼鬼祟祟来过书房!等阮风亭命人去绑时。客院中印墨寒已人去楼空。
另一边。迷离夜色中。玄洛一身黑袍。悄无声息落在阮酥小院。皓芳轻手一点。已经把守夜的丫鬟婆子们的穴位控住。待他正要越过知秋去碰冬桃。却被阮酥拦下。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玄洛笑得愉悦。
“师妹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算计师兄。”
“何来算计?”
阮酥转了转手中的银镯。从里屋中不慌不忙悠然踱出。
“大人既对印墨寒有了惜才之心。小女有心促之有何不妥。况且。现在断了他的退路。阮酥以为。大人应该高兴。”
玄洛上次询问印墨寒绝非偶然。自己不过看出他的意图。借着奏折之事顺水推了个舟:先让玄洛帮其参加会试;而后又去窃奏折时。不小心让他背了黑锅。直逼得印墨寒与阮风亭间有了间隙;再让其去寻玄洛照拂。如此几番雪中送炭。印墨寒自然对玄洛也少了抵触。不由间死心塌地。
“好一个应该高兴!”玄洛眯起眼睛。
“墨寒来投奔为兄时。可是千真万确为师妹你担心啊。”
并未在阮酥脸上看出半分旖旎惆怅。玄洛似也不意外。
“果然如此……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如此。为兄便遵守诺言。带你引见那人!”
“不。大人错了。此番虽只有一封奏折。不过阮酥替大人了却了一件心事。大人以为印墨寒能抵另两封奏折吗?”
玄洛难得地愣了一秒。好半天这才有些哭笑不得道。
“好。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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