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俱是心思各异。表面上一团和气,短短几句话便暗藏锋芒,皇宫果然和别处不同,然纵是如此,也没有影响众女对深宫的向往,更何况未来的储君还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物……
屏风作画
不过片刻,陈家二女便出现在台上,皆换上绯色的翩跹舞衣,一人提了一只八角宫灯。原来也是献舞,不过稍微点题讨巧罢了。
众人也不以为意,可下一秒乐声响起时,左右两边的随侍便缓缓抬上了两具空白屏风,在场人还没有回过味来,陈家姐妹已移到屏风后,只留一只剪影显在人前。两人默契极好,时而融为一人,时而分开对影,时而又交叠成趣。加之屏风隔出的雾里看花朦胧效果,一时间竟说不出的妙曼与神秘!
就连皇后也看得津津有味,始终漫不经心的太子祁念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已被吸引。
大家正看得专注,白色屏风上忽得出现一团墨点,众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沉住呼吸继续看,只见另一面屏风上也出现了一团墨点,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一一出现。
虽整个画面还未成型,阮絮神色已然剧变。
屏风作画配之天衣无缝的舞蹈,显然今夜的头筹已见分晓!可是,这怎么行?!虽知技不如人,但她还是不甘心,非常地不甘心!!!
阮酥把一切都瞧在眼里,轻声道。
“她们始终是两个人,就算赢了也无甚奇怪。”
闻言,阮絮猛地侧眸,狠狠地瞪了阮酥一眼。
“我不会输给她们的!”
阮酥只做不答,目光重新回到台上。乐声停歇,陈家姐妹从屏风后莲步移开,走到前面。宫侍把屏风拉开放成一排,众人才看清原来两具屏风合在一起正是一副国色牡丹图。墨色牡丹斑驳叠翠,在每一屏上各占部分,合在一起才能看全;其中一屏独点着一个花苞,正是将开未开的摸样;而另外一屏遥遥相对的,却是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两厢一看,构图才能完整,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非常好!”
穆皇后也不吝赞美,“看来今夜的彩头便是你们姐妹了。”
陈妃也掩不住得意,眉飞色舞道。
“雕虫小技罢了,约莫席间还有害臊没有显露的呢,别现出高手夺了彩头又回去哭鼻子。”
皇后也笑,她环顾四下。
“还有哪府的姑娘愿意献艺?”
此言一出,很多少女面上露出挣扎。
若是比试,输掉则是自取其辱,况且胜算并不大;然而若是不比试,岂不是就承认技不如人了?
倒是很多家世不若陈家的少女们松了一口气,反正竞争也无法脱颖而出,现在放弃倒不突兀;而阮絮、清平等出生能与之相较高低的却显得骑虎难下了!
陈妃见事态已然在自己掌握,眉眼中神采更甚,正想说点什么尘埃落定,不想人群中竟走出一个姿容端庄的少女,落落大方地朝她们行了宫礼,皇后眼前一亮,还不待她说话,便已热情寒暄。
“可是清平郡主?”
清平垂眸微笑。
“启禀皇后娘娘,正是臣女。”
皇后唇角不由一勾,她和陈妃无时无刻相互较劲,自然不想今日的彩头被陈家斩获,更何况今日的结果还关系到太子祁念未来的妃嫔,说真的,陈家的东西,她可是一样都不想看到!
“本宫以前见你在太后身边侍奉便是个乖巧能干的,多年不见,果然出落得越发出色了。”
如此偏袒夸奖,任人都听出了皇后的维护和拉拢。阮絮几欲嫉妒得发疯,凭什么是她?可是绞尽脑汁又想不出对策,只得含恨坐着。
却听台上清平道。
“清平方见陈家姐妹配合默契,一时技痒。说起来,臣女和阮家妹妹也是情同姐妹,平素玩闹学艺也是一处,便自作主张也想效仿陈家妹妹们一起献艺,只当切磋学习。”
“哦?”穆皇后见清平不卑不亢,一幅成竹在胸的自信摸样,当即允了。
“阮家?可是左相阮家?”
“正是。”
被皇后点名,阮絮惊喜地从座上站起来,虽不明清平的打算,却难得地露出感激神色;阮酥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阮絮一起到台前见礼。皇后见三人生的颜色皆为上品,清平端庄秀丽,阮酥明艳倾城,而阮絮则娇俏柔美,只外表上也不输陈妃那对双生子,眉羽间又多了几分喜色。
“那你们三人要表演什么?”
阮絮大惊,清平一时间也被问得不知所措,这阮酥什么都不会,别到时坏了她们的大事!
台上一时沉寂,太子祁念忽然笑道。
“孤听闻阮家大小姐似乎不擅音律,那你们三人是要如何配合呢?”
“这个……”
三人献艺
清平视线瞥向阮酥,见此人非但没有闪躲,一双眼睛竟透出异样的神彩,一时纳罕。阮絮却已经迫不及待道。
“回太子,姐姐确实不善音律,其实清平郡主的意思只是我们二人一起……”
“是吗?”
太子祁念完全不买她的账,沉着一双狭长的俊目似笑非笑地看向阮酥。
“原来是孤会错意了,可惜可惜……”
少了个帮手,就算两人合奏或是共舞,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见皇后已无起初的欢喜,陈妃有些遗憾地开口。
“真是可惜了,本宫还以为能看到一出不同的呢。不过说起来,是否她便是阮家传说中那位……”
陈妃故意打住话头,不过周围人却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
阮家大小姐,传说中不祥的白子,陈妃当众点破她的身份,无非便是让皇后难堪罢。就算另外两人能在稍后的表演中略高一等,却也因被白子连累,不一定能博得头筹。
太子却似没有明白一般,摇头轻笑。
“阮大小姐足不出府便美名天下,定然有出众拔萃的地方,若是再坚持藏拙那就说不过去了。”
这话出来,自然就断了阮酥的退路。
阮絮表情僵硬,内心更把阮酥骂了个千万遍,让你回府休息不好,看吧,今天要被你拖后腿了;反倒清平不见喜卑,依旧不卑不亢地垂眸跪地。
阮酥也奇怪为什么祁念就咬着自己不放,联想到那柄断弦琴,干脆道。
“回太子,臣女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不过也不敢拂了大家的兴,如此,便献丑了。”
几人下去准备,不过掌茶功夫,三人复又回来,宫侍依次送上两张瑶琴并一只几案,同时在案上铺上宣纸,放好笔墨纸砚。
原来如此,众人瞧着,兴致也少了一半,就连皇后心内也有些失望,反倒太子还带着三分期待。等三人见礼坐定,琴声方响,众人便轻呼了一口气。
原来阮酥已由宫侍服侍,用一根绸带蒙住了双眼,随着琴声响起,执笔的右手便在纸商泼弄,洋洋洒洒,若非她几次寻砚的动作有些迟钝,险些让人以为她完全看得见。
——竟是蒙眼作画?!这,这也太猖狂了吧?
且不说纸上方位难以取舍,便是砚池位置都要考量,再者,一曲琴的时间,能作好什么画?
众人不由好奇,也有人嗤之以鼻,认为她自寻死路。不过因她动作,也成功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台上。
再说清平与阮絮那边,阮絮起初还担忧阮酥坏事,可等清平的琴声响起时,她便再也顾不上。清平扶琴且疾且猛,技法精湛完美,情绪奔放而张扬,气势大气而磅礴,只不到片刻,阮絮便觉得有些招架不住,额头不由沁出汗来。眼看节奏几欲要被她打乱,她心下慌张,一不留神就弹错了一个音,却被一串长长的颤音埋笔掩过。
阮絮越发紧张,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被清平算计了,暗自后悔不该和她一起合奏。却听下一秒,清平的节奏也悠缓开来,似有意等自己;阮絮咬牙跟上,饶是心内愤恨,却也不敢在贵人面前丢脸,专心致志抚起琴来。可她显然弄错了,不过一瞬,清平又故技重施,不到半曲,她已浑身冒冷汗,由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变为勉强挣扎,到了最后竟有些自暴自弃地随波逐流了。如果说琴声能杀人于无形,阮絮觉得清平一定能做到,若是这曲再不结束,恐怕自己就要被她逼疯了!
终于,一个完美的收音,一曲终了。
摘得魁首
阮絮舒了一口气,若非顾及仪态,简直要瘫软在琴上。
才一恍神,却觉得自己浑身湿透,仿若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惊魂未定间,简直只剩下半条命。
再看清平,却依旧恍然自若,神情淡雅。阮絮没来由间竟突然有些害怕!她来报复她了。对,她一定是来报复自己了,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寺里那冒充之事!可阮絮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寄人篱下当然要付出点代价,就连阮酥都认命了,祁清平她凭什么?!
这样想着,她不由看向阮酥。
阮酥遮目的绸带已被宫人取下,待宫人把她闭目所绘的画呈上前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见皇后、陈妃等人收起玩笑,太子目中也渐渐漾出不同的光彩时,众人看向阮酥的目光都透着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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