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祁澈。”
阮酥回头,却见印墨寒已经不知道何时进入了屋子。芝兰玉树,眸中带笑,一如前世误闯他客房时初见的模样。
“是你动的手吧。”
阮酥目光犀利,“远在南疆的祁澈怎么会莫名去了西北,若不是你,实在无法解释这种抗旨不尊的行为。”
流放之人不能擅自离开服刑之地,祁澈去南疆,说白了也是变相的流放,即便身为皇子也不能例外!
印墨寒没有否认。“当年穆氏下令灭掉萧家百余口人命的时候,就应该想过有朝一日血债血偿!祁念只是不太走运,有那么一个母亲,且还生在冰冷无道的皇家。”
冰冷无道吗?阮酥呢喃。
“祁澈杀了祁念立了大功,皇上势必又要一番嘉奖,或许会网开一面让他回京。不过那个时候京城会越发混乱,印墨寒,你真的是在帮你的父皇吗?”
“谁会帮他。”
印墨寒不带感情道。
“祁澈的回归,有得你的好师兄一阵忙乱。等一切理顺,酥儿,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已经出生了?”
他的目光格外痴缠,阮酥却觉得浑身冰凉。
“故意弄得天下大乱,印墨寒,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酥儿,我至始至终要的就只是一个你罢了。”
344 匙中机关
阮酥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似乎再和印墨寒多费唇舌也是枉然,她看着窗外姹紫嫣红开遍,心情却十分沉重。
祁念一死,即便还有余党潜藏在朝中,也已经不成气候,对于嘉靖帝来说,皇城司存在的必要便大不如前了,加之祁澈的归来,会不会让京城势力重新洗牌?
纵然心焦不已,但阮酥还是没有表露出半分,每日依旧散步、赏花、看书、刺绣,印墨寒不在时,便与轻霜、淡雨姐妹俩闲聊打发时间,她深谙轻霜淡雨的脾性,又见多识广,从江湖轶闻到异国奇谭,似乎无所不知,且从不过问敏感之事,甚至姐妹俩无心提及时,她都会主动避过,很快便博得了两人好感,觉得与她聊天极为愉悦,心防也不似初时那样重了,只是在印墨寒面前,依旧恪守分寸,谨言慎行。
这一日,阮酥利用等药放凉之际,随手解了一局九连环,她心灵手巧,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繁琐的环柄全数解开,轻霜淡雨都不由交口称赞,阮酥满不在乎地笑道。
“这没什么,若说起破解机关,我也算个行家了,玲珑阁的首饰之所以能在京中独占鳌头,除了样式新颖用料讲究外,还有个小秘密,便是每只簪中都暗藏机括,可以随意改变形态,是以当初才有人诬陷我在簪中藏信,通敌叛国,其实还是低估了我,就算是麟凤堂里的那些机关,我也能轻易破解,若真有心在簪中藏秘,又怎会被别人发现呢?”
说完,她淡淡一笑,丢开九连环,假装没有发现两个女孩眼中闪现的异样波澜,抬起药轻轻药汤呷了一口。
“夫人当真能够破解麟凤堂的机关?”
见二人表情严肃中略带一丝激动,阮酥似很意外,失笑道。
“怎么你们好似不信?麟凤堂的机关虽然精妙,但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大事,这些年来,不是有很多人都破解过吗?”
二女对视一眼,表情十分复杂。
麟凤堂是京中一家有名的拍卖行,除了用于拍卖的珍宝外,还收集了许多来历不明的器物,但这些东西却是不卖的,若有人看上其中一样,麟凤堂便会给你一个活动的铜匙,任你摆弄一夜,若还回去时刚巧能打开装着宝物的机关,那么你便可带走那件宝物。
除了印墨寒以外,没有人知道,轻霜淡雨的父亲,曾是世上有名的铸剑师,他耗费毕生精力的遗作名剑赤霞,便辗转被麟凤堂所得,轻霜、淡雨为了取回父亲遗物,不知多少次将铜匙取回来研究,都没能破解其中奥妙,她们甚至费尽心思去求教那些曾经破解机关的人,奇怪的是,从朝廷官员到江湖侠客,全都将她们拒之门外,只说无能为力。
可是面前这个女子却说她能够做到,若是她所言非虚,那么就意味着……见淡雨双拳紧握,一句话呼之欲出,轻霜却咬牙拉了她一把,用唇术道。
“小心有诈,公子交待过,夫人绝非寻常女子!”
淡雨看着垂眸平静喝药,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阮酥,激动地反握住轻霜的手。
“大姐放心,我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若她真有心以此要挟,我们绝不背叛公子便是了!”
说毕,她上前一步,有些忐忑地问。
“若是我们将麟凤堂的铜匙带来,夫人愿意一试吗?”
阮酥抬头,十分意外地问。
“怎么,莫非麟凤堂中也有你们俩想要的东西吗?”
见两人沉默不语,阮酥笑盈盈地道。
“看来是我不便过问的东西,横竖是打发时间,我自然可以试试,只是私相授受,被你们殿下知道了恐怕不妥,还是罢了。”
见她婉拒,淡雨急了,连忙道。
“这等小事,无需惊动殿下,只是……要请夫人解开机关,不知需要什么代价?”
姐妹俩警惕地看着阮酥,生怕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阮酥却只是无辜地眨着眼睛,笑着摇头道。
“举手之劳而已,还需要什么代价吗?莫非在你们眼中,我便是如此惟利是图之人?”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虽然有点对不起阮酥,但是她们忠于印墨寒,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即便事后阮酥有事相求,她们也会狠心拒绝。
两人闭门出去后,阮酥平和的眸子突然放出奇异的光彩。
在印墨寒眼皮子底下,她本不该这么早就对那两个丫头下手,何况……麟凤堂究竟是不是如她推测的那样,尚且还言之过早,可玄洛那边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她也只得铤而走险了。
一年未归,祁澈府中无人打理,纱帐积灰,花草乱长,屋檐下甚至都结了不少蛛丝,他负手站在花园中看下人修整府邸,双眼中添了一丝精悍狠厉,诛杀手足,在嘉靖帝面前毒辣本性,本不是一着好棋,可是南疆风水恶劣,挺过一场大病的祁澈,发誓绝不能在这荒野上度过余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要回到能够让他大展宏图的地方。
“姑苏有美酒,名曰梅上霜,玄洛特来相邀殿下一醉方休。”
温雅含笑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祁澈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自游廊上走下的那个紫袍男子,唇角扯出一抹嗤笑。
“这是吹的什么风,没记错的话,当初将本殿下赶出京城的,便是玄大人吧?如今本殿下即便回来了,也并不得圣心,且不论御前那位新贵,就连三哥和六弟也不如,又哪里值得玄大人如此上心?”
玄洛岂会听不出祁澈语气里的讽刺,当初他在嘉靖帝面前的进言,可谓压垮祁澈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明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他还敢主动招惹,当然并非自讨没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名利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玄洛一向只欣赏强者,殿下纵容一时失意,却有足够的手段和决心,这一点,是三殿下和六殿下所不能企及的,啊!是玄洛忘了,如今眼前的才是六殿下,该称其为七殿下才对。”
祁澈面色一僵,玄洛这么说无非是在提醒他,若还对那个位置抱有幻想,解决印墨寒这个最大的绊脚石才是正事,而不是同他计较那些过往,果然是只狐狸!
其实像祁澈这种惟利是图的人,根本就不会因为往昔的过节放弃对他有利的东西,若是从前,能得到玄洛相助,他是求之不得的,可惜啊,如今局势不同了,有更大的诱惑摆在他面前。
“本殿下还要进宫,九卿大人的酒,只怕没有口福喝了,祝玉,送客!”
玄洛从祁澈府中出来,颉英忙拉开车帘,玄洛跃身而上,他便忍不住问。
“大人,祁澈那边……”
玄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原本以为能够拉拢他,但看样子,印墨寒一定开出了更好的条件。”
颉英不由有些诧异。
“祁澈这个人,比谁都想当皇帝,除非印墨寒愿意将皇位拱手相让,否则属下看不出以他们如今的立场,还有什么合作的可能!”
玄洛冷笑了一下。
“就算印墨寒无心涉足那个位置,真的做出这种承诺,祁澈就会相信?他又不是傻子,没有实打实的好处,祁澈是绝无可能帮他的,只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见他陷入沉思,颉英突然也想起了什么,连忙自腰间取出一把铜匙,双手奉上。
“这是麟凤堂送过来的,剑灵匠的两个女儿似乎还对赤霞不死心,又去求了一次钥匙,龙堂主本来只想敷衍她们一下,却没想到,送回的铜匙中,竟然有信。”
玄洛眸光一聚,连忙接过轻轻按下,铜匙上的机括便弹了开来,他抽出里头静静躺着的纸卷,阮酥娟秀的笔迹再熟悉不过,让他心中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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