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啊,金玉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你不要听他们乱说!”
还有什么比戴了绿帽子更让人愤懑?
当从陈太医口中得知陈妃服用了延迟胎儿出生的药时,嘉靖帝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上前捏死那个贱人!然而到底顾忌九五之尊的颜面,他忍了又忍,终于咬牙切齿对伏地猛颤的陈太医呵道。
“还有什么,你继续说——”
陈太医正要开口,忽然陈妃又在那癫狂大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终是在颐德太后的示意上,陈妃被仆妇用绢帕堵住了嘴。
大殿重现恢复了安静,陈太医满头是汗,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缓缓道。
“后宫……宫妃的所有问诊药方太医院都要存档备案……陈妃当日开的保胎药也不例外……唯恐被人识破……臣……臣……便把所需的药材……用惯常病痛药方开了……而后又在露华殿挑拣出来给陈妃煎药……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不要迁怒老臣家人……”
说完,竟是口吐鲜血,众人骇然,颐德太后与穆皇后更是吓得当场背过身去,等侍卫上前查看,却发现他把毒药藏在牙关,已然毒发身亡!
285 伤敌自损
发生了这种事,任人都没有再审下去的心情,然而到底关系到皇家骨血,没有人选择退场。很快,御前侍卫洪松从太医院取出了十八年前陈妃的药方卷宗,与他同来的,还有太医院最擅长妇科千金的梁太医。
“梁太医,你好生看看这几张药方,若是把里面的药材打散,开出的药还能治是什么病?”
尽管宫人已费力打扫,然而到底时间仓促,陈太医的留下的血迹还未全部清除。梁太医跪在地上,看着斑斑血迹,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展开卷宗,仔细审视那几张方子,眼神也越来越专注。
“这几个方子都是给妇人调养身体,安胎保体之用。只是——”他提起笔,把几张方子又看了基本,在宣纸上比比划划写了好几张药方。
“这些药材拆分开来,可以治妇人崩漏,也可以寻常的风寒痢疾,若是再挑拣几样,还可以写出这样一张方子——”
方子被内侍递送上去,嘉靖帝随意看了几眼,却没有头绪。
“说简单一点。”
梁太医行了一礼。“胎儿在母体十月堕地,不过有些婴儿未足月便会降生,这张方子便是给这些早产婴儿使用,保产妇足月生产,这在《药王典》上也有记载。”
“足月生产?那能否延期?比如两月——”
“这个……”
听嘉靖帝的声音骤然变冷,而颐德太后与穆皇后都眼神不明地盯着自己,梁太医话语越发谨慎。
“若是操作得当,便是可以的,只是这样延期而产的胎儿,到底都会比寻常胎儿大一些,而出生时候毛发也会异常茂盛,且睁眼时间会比其他孩子要快一点。”
嘉靖帝想起祁金玉出生时便有一头黑黝黝的胎发,而当稳婆方给她裹上襁褓,从产房中抱出递送给他时,这个孩子竟然已经睁开了双眸,惹得众人连连称奇,而嘉靖帝更是龙颜大悦,当场赐名“金玉”,一直捧在手心宠爱了多年……
想起往事,嘉靖帝额上的青筋鼓胀得越发厉害。他拧眉恶狠狠地看向陈妃,而她现在口不能言,唯有双目涌泪,都说不经常落泪的美人一旦哭起来最为动人,然而陈妃如今这个样子,却让嘉靖帝更加恨之入骨。
他挥手屏退闲杂人等,一步步走到陈妃跟前,宠妃的背叛让他内心五内俱焚,嘉靖帝又恨又疼,终于,他挥起手,重重地打向那个从不舍得责罚的女人。
只听“啪”一声,陈妃美丽的脸盘霎时出现了五根手指印,她被他打偏过头,鬓歪钗斜,而堵嘴的绢帕也因为冲力从口中惯出。好半天,陈妃才费力地转过脸,她看着嘉靖帝,竟是那么地陌生冷酷!半晌,她吃吃地笑了,还好金玉已在北魏,陈妃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庆幸这门婚事。
“贱人——你为何背叛我?!”
嘉靖帝看她这般,更是怒不可遏。
“背叛?”
陈妃只觉万箭攒心,可下一秒又觉得万分讽刺。
谁能想到,她宫斗了一辈子,无数多的手下败将,哪知最后也有被人宰割的一天?她看着这个给了她无上尊宠的男人,果然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第一次,这个叫住陈瑶姝感到疲惫。
“我没有……”
“没有?”
“我真的没有。”陈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左右的钳制,一个猛扑跪在了嘉靖帝腿边,她抱住他的腿,从未有过的狼狈苦苦哀求。
“皇上,求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臣妾是被冤枉的……那个陆进恒,我少时虽和他有过过往,然而自从臣妾入了宫,身心皆是皇上啊……”
她胡乱求情,直到了这个时刻,还不放弃向嘉靖帝急切地表明自己的清白,然而嘉靖帝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是痛吗?不,还有刻骨铭心的恨——堂堂九五之尊,竟然被陈家愚弄至此!终于,他挥了挥手,左右人立马把陈妃从地上拉起,押了下去。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陈妃呼喊,双眼写满了绝望。嘉靖帝背过身去,终于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颐德太后看着面色不善的儿子,叹了一口气。
“得知陈侯通敌叛国,陈妃自裁,等宫人赶到已不治。”
“就这样吧。”
嘉靖帝声音嘶哑,“母后,儿子好累。”
当陈妃自裁的消息传遍宫廷时,阮酥正在西婳苑剥着核桃。天气越发阴寒,暴风雪一夜袭来,打死了御花园的几株奇花异草,让这萧索的冬日显得更加冗长。阮酥紧了紧手中的暖炉,抬眼间却见宝弦从檐外绕进,手中好似抱着什么,等那声熟悉的犬吠声挨近时,阮酥这才发现竟是玄洛送给她的京巴狗“阿乐”,不由惊喜。
“宝弦,你什么时候回阮府把它带出来的?”
宝弦笑盈盈地摇摇头,指指门外。
“并非奴婢,是少夫人来了。”
顺着她的指尖,阮酥这才发现到花门处站着的端庄秀美的妇人,不是万灵素还是谁,阮酥忙起身把她迎进来。
“大嫂身体不便,若是有事找我,让人递信进来便是,何苦大冷天的跑这么远?”
万灵素扶着肚子缓缓坐下。
“总归想着你一个人在宫中也是寂寞,这狗儿离了你们也怪可怜的,我便走一趟了;再说,孩儿未降生时,多走动走动,对胎儿也好。”
阮酥感激万灵素的细心,阿乐自从自己入了宫,便一直留在阮府,阮酥虽然偶有挂念,不过到底不似玄洛那般疼爱小动物,想到接到身边照料,又是狗毛,又是顽皮到处破坏东西,也颇为头疼,久而久之居然就淡忘了,现在想想也有些愧疚。
她抓起阿乐的前爪,发现小家伙竟然又养胖了一圈,笑道。
“你这家伙倒是过得好。”
阿乐不明所以,汪汪汪地对着阮酥猛摇尾巴,惹得姑嫂二人相视而笑。
“陈家的处决已在早间结束,二百多人无一幸免。”
阮酥点头,想起祁澈气急败坏回来试图挽回局面的样子,也很好笑。谁能想到,之前祁澈金蝉脱壳留下的账本漏洞,最后竟完美地成为了陈家的墓志铭?既然祁澈不是盐矿的真正幕后主使,那陈家便上,左右陆进恒近年为完颜承浩解决了北魏的几件大事,那便让私盐走私一事浮出水面吧;而关于七公主和亲一事,说成父女团聚会不会更恰当些?
假亦真时真亦假,有时候睁眼说的瞎话说着说着也便真实了,谁让嘉靖帝相信了呢?
“不过这个陆进恒……到底是谁下的手?”事情顺利地出乎意料,万灵素本该大喜,不过她性格谨慎,还是忍不住向阮酥表明了疑惑。陈家被关押后,漏网之鱼陆进恒却在十天后被杀,等他的首级被镖师送到大理寺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然而问及出镖之人,镖师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一说高黑的胖子,又说是个细白的书生,还有说是个娇滴滴的姑娘……版本不一,惹得嘉靖帝大怒,然而那个镖局却是江湖上出名的坚守信义,颇具威望;自古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涉,嘉靖帝虽然火冒三丈,但也不好迁怒,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在左右臣下的劝说下,释放了镖师,此事便告一段落。阮酥和祁念等人也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个罪名便是欲加之罪,若是陆进恒平安回到北魏,恐怕又会牵涉出两国外交问题,死了最好!
可以说,陆进恒的死,是整个局锦上添花的一笔。不过这个出手之人到底是谁呢?阮酥自觉和一人相关,然而到底不好对万灵素言明,干脆岔开话题。
“陈太医的家眷似乎已经离京了?”
万灵素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阮酥为何发问,不过还是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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