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褚氏至今没有孩儿是贾杜氏对她最不满意的地方,这个在清屏郡身份高贵的媳妇,整日对她低眉顺眼,她平时还是很受用的,可这贾家就大郎一个男子,倘若没有嫡子……
“兄长的仕途那才是最重要的,这钟澜可时常出入太子府为太子妃治病。”
“那就照你说的办,今晚我就同大郎商量。”
贾蓉一张脸笑出花来,还欲说上几句,门外婢女传话,该用膳了。
母女两人携拌同行,贾蓉自己嘀咕,“这个嫂子,打从进了钟府,就黏在了钟柳氏身边,都忘了身为媳妇应该孝顺娘亲。”
贾杜氏听后,心里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
此时的贾褚氏正同钟老夫人和钟柳氏聊天,三句话不离她夫主在洛阳的仕途。
“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就不要掺和了,我们只要为他们看好这个家就是。”钟柳氏不接贾褚氏的话。
贾褚氏淡淡笑了一下,心里却为夫主担忧起来,看起来,钟家并没有帮衬的心思,自己回去还是修书一封,让兄长和父亲想想办法才是。
钟老夫人抬抬眼,暗自叹息,这贾褚氏不过二十□□的年纪,却如同三十多的妇人,可见平日里日子不好过。
都是一家人,他们倒不是有意不相帮,只是如今朝局正乱,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贾杜氏阴沉着一张脸,进来后也不管钟老夫人和钟柳氏还在,先给了贾褚氏一个眼刀。
贾褚氏无辜地站起身为贾杜氏行礼,贾杜氏就像没有看见一般,自顾自的同贾蓉跪坐后,与钟老夫人和钟柳氏闲聊。
钟柳氏放下茶杯,扫过显而易见心情愉悦的贾蓉,见贾褚氏还在半蹲着,额头都冒了汗,说道:“表妹快别站着了,你身子虚,快快坐下,想来老夫人是与母亲聊得太忘我了。”
这是她的表妹,他们一家都是靠着表妹才能入钟府小住,可他们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给表妹气受,钟柳氏心里冷哼。
贾杜氏脸色不好,觉得钟柳氏这是撅了她的面子,她自己的媳妇,让她站一会能怎的,只能开恩道:“坐下吧。”
贾褚氏被当着钟柳氏的面,受了苛待,心里也不好受起来,身后婢女白芷赶忙将她扶起。
她们以为贾杜氏不知在哪受了气,当着她们的面给贾褚氏没脸就够了,谁知吃饭时,她们竟要贾褚氏候在一旁伺候。
这回连钟老夫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当婆婆的让媳妇伺候这没有什么,有些规矩大的人家,至今都还会沿用。
可她没见过,当媳妇的连小姑子也要一起伺候的。
贾蓉还对着钟老夫人和钟柳氏露出一个堪得上腼腆的笑容,一个半老徐娘偏要装未出阁少女的粉嫩,“我们家规矩大些,平日里也都是如此用饭的。”
一顿饭吃完,贾褚氏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贾杜氏叫回了西小院。
钟老夫人同钟柳氏都没动几筷子,等府里婢女来禀,贾杜氏回去后便狠狠责骂了贾褚氏,嫌她整日里围着表姊转,不回来伺候她。
钟柳氏一口茶梗在了嗓子眼,她表妹围着她转,无外乎是想让夫主留在洛阳,他们一家当年堪比寒门,家境清贫。
表妹低嫁家里不知帮衬多少,就想着让他们对表妹好些,连贾越成的太守之位都是褚家在背后运作的,可如今看来,他们可并没有把表妹当回事。
这还是在钟府,当着她的面,在家中不知如何磋磨表妹。
“母亲,表妹未进食,媳妇担忧表妹,便先过去看望一番。”
钟老夫人叹了口道:“你带几个菜过去,好生开解她,莫要钻了牛角尖。”
“诺,媳妇告退。”
“去吧。”钟老夫人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期望,贾褚氏的遭遇若能唤醒她媳妇的石心,那可就太好了。
钟柳氏到的时候,贾褚氏正低头抹泪,身边婢女急的不住开解她。
“夫人,您现在可不能落泪,不能伤心。”
贾褚氏见钟柳氏来了,擦了泪,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又不是新婚少妇,偷偷哭泣竟被表姊看见。
“她们一直都这般待你?你怎的不同你父亲和兄长言明,你父亲一出面,什么解决不了?”
钟柳氏一边说,一边示意婢女摆上饭菜,“何苦自己躲在这里哭泣。”
贾褚氏身边婢女可是想找一位为她家夫人出头,急着说:“还不是嫌弃我们夫人到现在都没能生出嫡子,可这哪能怪我们夫人,当年怀了一个,硬生生让她可磨没了,还落了一身病。”
“白芷!”
“夫人,您得让我说,您在这贾府过的什么日子,您是夫人,不是婢女,怎么能什么都使唤您。还有那个贾蓉,她一个靠着娘家吃饭的寡妇,凭什么也来对您呼来喝去的。”
钟柳氏冷了一张脸,“他们事事靠你,用着你的嫁妆,靠着你的父兄,竟还敢如此对你,生不出嫡子,不是还有庶子,都是他的孩儿,养一个在你身下就是!那个贾越成就看着他母亲磋磨你?”
贾褚氏苦笑,“那是他的母亲,含辛茹苦吃了大罪将他养成人的母亲,他如何能说得,况且他对我也是极好的……”说完,贾褚氏将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贾褚氏口中的贾越成,正在谢府拜见谢相。今日早朝散的早,贾越成又同谢珵有些姻亲关系,谢珵索性便带他回了府。
从太子府回来的钟澜,听闻贾越成来了,端起甜汤,打算亲自去送,顺便看看这贾越成是何许人也。
谢珵同贾越成交谈,见他谈吐不俗,相貌英俊,倒真生了帮他一把,将他留在洛阳的心思。
可转而一想四郎对他们家印象不好,肯定事出有因,便咬死了风花雪月,不松口。
钟澜端来甜汤,“槿晏,表姨夫,我为你们带来了甜汤,不会怪我打扰了罢?”
“怎会怪你,”谢珵拉过钟澜在身边坐下,“这位就是你一直念叨的表姨夫,表姨夫,这就是内人。”
钟澜和贾越成互相见礼,随后谢珵邀请贾越成一起品尝甜汤,钟澜乖巧的坐在谢珵身边服侍他。
三人甜汤还未喝一半,就听谢宁皮笑肉不笑的禀告,“夫人,您表姨夫的母亲摔断了腿,非要让您过去给她看呢!”
☆、第64章 064
谢珵不轻不重地将甜汤放在案几上, “哦本相都不知自家内人杏林之术如此了得,竟可给人看病了。”
贾越成觉得自己如同逆流而上的鱼,不断挣扎,可四面八方皆是水。
听谢珵用上了“本相”,知晓他这是生气了,也是, 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会抛头露面给他人看病,何况她学医是为了谢相。
可心中却担忧年迈老母,也不知母亲到底伤的如何, 谢钟氏可是神医弟子, 她不能治, 神医总能治。
当下对着谢珵一跪,头触底, “谢相, 臣恳求您, 让夫人去府上看一眼臣的母亲。”
钟澜本以为槿晏那般说, 这人会脸红无措, 向他们道歉, 毕竟自家母亲无礼在先,张口就非要她去, 谁知他竟还会求槿晏让她去看病。
这人以为自己是她的表姨夫, 就可以指使她, 让她看病就看病, 谁给他的那么大脸。
“去哪个府若我没记错, 表姨夫一家可是暂住在钟府的,怎么我们府上的府医连区区断腿都治不了吗?”
钟澜拉着谢珵躲开贾越成的大礼,讥讽着说。
贾越成一张脸涨成紫红色,他在清屏郡可谓说一不二,被钟澜这样说,自己心底隐藏的自卑又突兀跳了出来。
“这……表侄女若是不得空,不知、不知能否请姚神医前去一看。”
这话一出,门边的谢宁先笑出了声,一个能得主子青睐的小厮,就要为主子分忧,替主子先开口教训人。
“我家夫人可是郎君的妻,不是医女,没有给人看病这一说。至于姚神医,真不好意思,他老人家忙着给宫里的娘娘们调理身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家夫人不看病,姚神医可不是什么人都去看的。被谢宁这样一说,贾越成才反应过来自己求钟澜和姚神医去看病着实孟浪了。可他实在担忧老母,拼着自己这张脸不要,开口道:“这……表侄女就去看望一下家母,安一安家母的心可好”
谢宁自觉自己的话够直白,可谁知这贾越成这般听自家母亲的话,非要夫人前去。
此时又有一钟府小厮来催,快让钟澜过去瞧病,说贾杜氏已经疼的满床打滚,但就是不让府医看。
贾越成一听,急不可耐,恨不得插翅飞过去看望贾杜氏,又恳切的请了几遍钟澜。
谢珵和钟澜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共同对这个刚刚还生出好感的贾越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这般三催四请,钟澜倒是想去见识见识这位非她不可的老夫人了。‘
几人到了钟府,由小厮领着去了小西院,还未进贾杜氏的房门,便听屋内宛如杀猪般的嚎叫。
“你们莫要碰我,不知哪里来的庸医,疼死我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大喊:“还不赶紧将钟澜请来,顺带着把神医带来,给她面子让她来给母亲看病,还这般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