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年迈的惠帝眉间舒展开来。
“到底是太妃想得周到”
不想得周到能行吗?后宫本来就风起云涌的,在这佛堂中坐着也是为了图一个清净,偏偏还得不着。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日日听着比自己比自己还大几岁的“儿子”为了子嗣在这长吁短叹,也是很烦的。说起来江氏皇家,自先皇开始便男丁不丰,这才两代眼看着竟是要断根,即便是她这个太妃也觉得实在是笑话。说起来,惠帝虽然在政绩上没有什么建树,可对她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太妃是恭敬的,其他皇室宗族子弟,若是上了位,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那些个人,未必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陛下如今面临的可不仅仅是子嗣的问题,咱们天元比不得其他几个国家强盛,当初分离啸月时,先帝大封诸侯,为的就是让他们支持巩固天元的皇权。可眼下,他们个个都肚满肠肥,有的已经有数年不曾上贡,如今陛下大寿,便是要好好请一请这些侯王,提点着让他们行一行这君臣之礼,哪怕是他们固守不来,公主们来了也需有个交代”。
“太妃说得对,这件事朕早就在筹备,他们若是不给朕面子,朕便下旨削权”。
惠帝说的豪情壮志却忘记了权利一旦放出去,想要收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莫说是那些地方侯王,就是他的那些女儿们,有几个能同意的,娘家靠山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跟着夫家吃糠咽菜吧。太妃王氏听后摇摇头:“陛下,还是以和为贵,咱们天元可是经不起内战,只是让他们守一守规矩,不要太过分罢了”
“朕明白说到底还是皇权衰弱,如果天元能如东平一般继承啸月王朝大半的实力,那些人只怕跟哈巴狗一样听话”。
“东平······”,咀嚼着这个名字,王氏冷笑:“不过是卑鄙无耻之徒,逼宫反叛,窃取皇权,那东平也不过是浮华表面,内里谁又说得清楚,啸月圣皇那等的人物,怎么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们这些人,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样的事陛下可肯?”
“这······可若是未曾交出,何以啸月后裔竟然心甘情愿作为东平质子留在我天元”这件事天元帝到现在也不清楚。
“心甘情愿?分裂初时,这啸月后裔可并不在我天元,那东平国君将其软禁,花了多少工夫,都没能得着便宜,那些敢于觊觎啸月后裔的相继都在世间消失匿迹。他凭什么占据皇权,不就是因为他乃是圣皇的姻亲。夺人皇权,还好意思封对方为沧澜王,让人永记东平沧澜厚德,这有句话确实说的好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可就是天下无敌了!自从这啸月后裔留质我天元,本宫便一日不得安宁,唯恐对方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妃当初不是央求先帝赐了一门婚事,还说是为了探听啸月时期留下的宝藏”
说起当年的事,王氏便一脸失望,“此时莫要再提,那忘川侯司徒远甚有城府,面对妻儿竟然一丝口风都不露,这些年本宫的盘算算是落了空,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罢了,现在便是不提,朕也知道了,恐怕那君夜修自己都不清楚自家的宝藏在何处,要不何以这般老实的窝在天元。朕瞧着那啸月的宝藏怕是被那位穆家的姑娘一个不留神给捡着了,连带着樊、燕两城的势力,一起捡走了”。
“此次寿宴,陛下可有宴请她?”
“自然是宴请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当初她捐银入国库,朕还有意纳她为妃,可旨意还没下,她却直言只求坐拥两城,做个城主,就这么把朕给拒绝了,倒是好胆量。性子太要强,也的确是不适合进入宫中。她也是个聪明人,得了好处,纳的贡也是京城最多的,让朕也不好为难她”。
恐怕是拿人家没办法吧!虽是国君,可却终归是要些脸面,不能强取豪夺的,何况那樊、燕两地向来不受各国管控,说是天元的领土,也不过是因为当初君家的后裔留置在此,留着些往日的情分罢了,如今人家既然自愿认了新主,谁又能奈何?王太妃深知惠帝心中的想法,却不可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只能顺着说下去。
“左不过是一名女子,将来由陛下赐一门于国于家有益的婚事,便上上大吉”
“嗯,有财有貌的儿媳妇,到底是谁都想要,朕总得留给对朕忠心有助力的人家不是?”
“陛下既然想得通透明白,便按照陛下的意思来吧!”
得了主意的惠帝当即喜上眉梢的离开了这座佛堂,难得清静下来的太妃王氏手持着木鱼又开始敲动了起来。
······
洛风拿着天元帝宫中礼官送过来的帖子走进了偌大的明堂,说是明堂,实际上就是王府内日照光线最足的地方,坐在里面哪怕是微不可见的针孔也能用通过肉眼轻易得见。
方才一进屋,他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在纺着银纱线的到底是何人?这还是往日那个清冷孤绝的男子吗?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额,贤惠了?
若非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
他伸手在一根银线上摸了摸,却不料银线如此锋利,一碰便刺破了手指,鲜血流了下来,那银线却是滴血不沾。摆在他眼前的那一根根看起来柔韧光滑却锋利如刀的丝线竟然是从那两日前看到的蛇蜕上拆下来的。
好厉害的凶器!
不计较手上的口子,舔了舔手指,男子凑上前。
“不知主上的银线可否赐给小的一二,也好做个防身的武器”。
好似没有听见洛风说的话,男子将最后一些线收进了纺纱轮。
“······”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问了一遍得不到回应,他是绝对没有脸皮再要第二次的,干脆站在一旁看看男子到底要用这些丝线大杀器做些什么。
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更为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俊逸非凡,平素霸气无比的男子走到明堂的一侧,抽出一副画,就这么竖立在了名堂得正中央,画中是一名淡笑而立的美丽女子,画中的她穿的便是仙衣般的缥缈纱裙。
洛风想,他已经知道自家主上在做什么了,他在做衣服!做衣服!
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项技能。他不在主上身边的日子都发生过什么?即便是聪明绝顶,也不会仅仅是看了几本纺织的小册子就已经懂得如何给人量身做衣了吧!不对,他好像忘了什么,这家伙在幼年时就跟着府里头的针织女工学了几天针线功夫·····看着男子无视周围的一切,坐在纺车面前,拿着大捆的银线还有上了色的金线搭配起来,编织交立,上钩下折,洛风一脸汗颜,自家主上这是已经彻底的沦陷了。看来他真是要好好通知那边,好好伺候那位姑奶奶,怠慢了那绝对是没有好日子过。
心中也知道索要无望,青年男子望着明堂中的银线恋恋不舍的离开,独留下一人坐在明堂中将蛇蜕中拆出来的银线用制作精良的纺车纺织成舒适柔软的布料。
明堂里,清风顽劣的把玩着男子垂下的黑发,却不舍碰触他俊逸的脸庞,只令艳阳得以窥探到那脸上洋溢着的温暖柔光。
身着黑袍的男子坐在金色包边的纺车钱,全神贯注的忙碌于平整丝线,看着逐渐成型的布料,时不时抬头看向眼前的画像。
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在一旁看着,感觉也是不一样的。方才离开,竟是开始想念了,······玉歌,我后悔了,不该答应你的约法三章,应该将你带回府中,好生收藏,日夜缱绻身旁。
男子叹息着,也许这就是欢喜到极致的感受吧!
手中的速度越来越快,适应纺车的运转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似乎是一种本能,只专注于一境之地的他从来就比他人要强上数倍,纺车转动的速度肉眼早已经看不清,百尺的金银错线布料不过两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
转眼之间,细密的金色花纹的布料被男子挥手之间挂满了整个名堂的横木,薄如蝉翼轻若柳絮,风一吹,便犹如天衣般空中飞扬。
随着布料逸散于明堂,男子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将明堂中的画卷收好,随之走出这座光芒四射的明堂,男子身后,挂在内中的银线金纹布匹随着光照逐渐变化出些许不一样的光华,仿佛朝露晨霞。
另一头,收到宫中请柬的玉歌,自然而然的要开始准备天元帝寿辰的贺礼,从取了宝藏的那一天她便知道,她迟早会进入到天元皇室的视线之中。
“这皇家的寿宴从来都是表面风光,当初老爷在世的时候也曾参加过一次,代价是十万两的雪花银,这不去都不成,去了吧,也就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当今的陛下,就为了这一眼,咱们下面的铺子可是勒紧裤腰带过了好一阵子。要知道,就在那次寿宴之前,老爷就捐了二十万两赈灾。就因为这赈灾的款子,那些人就以为咱们穆家是印钱的。”陪着玉歌挑选贺礼,刘安不禁想起了这些往事,